上了年紀的客車臃腫不堪,像一條受了傷的菜青蟲。車內擠滿人,車廂後部堆著許多蛇皮袋,裡面裝著小生意人的希望,年關即近,生意漸隆,一年的收穫多少多取決於這年前三個月的生意如何。於是這輛客車車頂蓬所堆的日用雜貨,幾乎堆得與車身一樣高一樣寬。裹著軍大衣瘦黑的小販們用鄉音急切交談,談論精明狡猾的南昌鬼子,談論萬壽宮那小商品的價位,談論長途汽車站工作人員的不友善,談論可能要來的雪,談論昨夜在車上過夜的寒冷。車身顫動,車內有讓人作嘔的怪味。已近初冬,大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白霜,乾燥而堅硬,在早起的農人腳下咯吱作響。這些眉毛上掛有冰霜的人們從嘴裡呼出一團團白氣,走得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冬季是他們生命裡的四分之一。霜風能吹老皮膚,也能吹得硬骨頭。丘陵隨著一層薄薄玉屑起伏,偶爾再隨著一片空曠的田野退到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