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顧羲帶著我策馬而去。我坐在後面緊緊地環著他的腰生怕摔下去。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跑的如此快得馬兒,多少有些害怕。
不知賓士了多久,隨著「籲——」的一聲,他用力扯著韁繩,馬兒停在了河畔。
曲曲折折的小河靜靜地向東流淌著,消失在天際,清澈的河水裡能清楚地看見魚兒嬉戲。河岸的蘆葦在風中蕩漾,偶爾幾隻飛鳥從頭頂掠過,不留下一絲痕跡。我想若放在現代,這樣和諧的景色或許只有畫中才有吧。
正當我沉溺于著美景中,自顧的欣賞著時,顏顧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邊,像在對我說道:「第一次帶你來這裡也不見你這麼高興。」
不多會兒,他又說:「還記得與子洛第一次相遇。那年你不過十二歲,就是前年。你哥哥行冠禮,我去你哥哥府上,那日你也在,第一眼我便看到了你,然後便難以相忘。」
聽其言語,我轉過頭看著他。眼前這個男子,放到現代社會,只能說還看過的眼,雖不是很帥,但氣質卻讓人不容忽視。他安詳的閉著眼睛,似乎在回味過去的安子洛的點點滴滴。
「總覺得一見鍾情此類的說法不可能存在,但自從遇見你,我便相信了。」說罷,他又回過頭看著我,在眼神交匯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眸中的疼愛,於是忙轉移了視線。
「還是沒變,子洛,你還是以前那個子洛。」他身子往前傾,慢慢地靠近我,
「你想幹嘛?」我突然反應過來,向後退了兩步,眼睛睜得老大的看著他。
突然覺得現在的場景就像電視劇裡的俗套,那下一秒是…?
下了不知道多少秒,在一陣沉默之後,他拉著我的手就往回走。
「去哪啊?」他的步子跨的很大,我不得不小跑才跟得上他的節奏。
「上馬,送你回家。」他將馬兒牽了過來,把我拉上馬。
「抱著我。」他轉過頭,用命令的口吻對我道。
「啊?」我無辜的看著他。
「抱著我,難道你想摔下去?」
「哦…」於是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我在他身後貼的緊緊的,似乎還聽到了他心跳的聲音。
皓月高掛於黑暗之中,月光如水一般靜靜地瀉下,籠罩著整個雲俊城,遠處高樓上隱隱約約的燈火映著這片月色,似那燈光和月光相互繾綣,難捨難分。十分靜謐,安詳。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眼前盡是顏顧羲的樣子。這個顏顧羲到底像鬧哪樣,我又不是安子洛,幹嘛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
就在這麼一瞬間,我突然有些嫉妒安子洛,卻說不上為什麼。
翌日。
我早早的便起床了,梳洗罷,獨上閱軒閣。吩咐韻兒墨研,提筆卻不知道寫些什麼,於是開始亂寫亂畫,不知怎麼回事,「顏顧羲」三個字躍然臨於紙上,我忙將紙揉成一團,仍在地上。然後放下毛筆,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無節奏,無規律的敲打著幾案,還不住的歎氣。
我想我現在這形象可能就和怨婦差不多了,自從哪日小舟一聚回府後,天天都是苦逼相,簡直不是我章熙的作風。要知道我可是樂天派的。記得有一次考試考得極差,班主任為此還請了我家長,我都跟沒事一樣,怎麼如今就成了這副摸樣。
家長…細細算來,我來這兒已有一年了,一年沒有見到爸爸媽媽了,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每每想到我的親人和朋友,總是忍不住落淚,這次也不例外。韻兒似乎已經習慣了我莫名其妙的哭泣,也只是站在一旁不做聲。
我無聲的抽泣著,淚水砸到宣紙上,開出一朵朵晶瑩的花,不過會兒就將墨汁暈染開了。
「難道想起了什麼?」大哥將我扔到地上的紙撿起來,看到我寫的字,眉頭皺成一團。
「我想他們…」拭去眼淚。我又順著他的話便說出了心中的話。剛說完,我心下一驚,糟了,說錯話了,怎麼就把著說出來了呢。眉頭一蹙,正想著怎麼給他解釋時,他卻先開口說道:「這件事,其實王爺他也並非有意為之,你又何必執意如此,哥哥看王爺對你的好也並未消減,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什麼?」我驚叫了一聲,跑到他面前,「你說,我和顏顧羲以前怎麼了?」
「這都是先前的事了。」見我如此反應,他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若真的記不得,就別去想了。」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哥哥,你說清楚啊,到底怎麼回事。這些事怎麼之前不見你說。」我在身後叫著他。然而他卻想沒聽見一般,大步地往前走。我忙跑過去,擋在他的前面不讓他離去。
「哥哥你今日要與我說清楚,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口氣近乎懇求。
「有些事,知道多了對你不好的。」他將我拉開,然後頭也不回的便走了。我就愣愣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事,我苦笑了兩聲。
立秋了。葉子枯黃,風過便簌簌的落下,亦或在空中打著旋兒,如一只枯萎的蝶,跳著生命中最後一支舞蹈。
我立在院子裡,秋風瑟瑟的凍得人發抖。伸手接過偶爾飄落的一片枯葉,它們曾經高掛在枝頭,笑觀春夏,俯視萬物,如今卻只換零落成泥。秋日,總能叫人產生無限的遐想。
兩個月,兩個月我沒再見大哥,也沒再見顏顧羲。
就連我今日的生日也是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過。說來也巧,八月二十三,安子洛的生日和我竟然是同一天。這一天,她十四歲,我十九歲,若我沒有來到這裡,如今的我已經在大學裡了,今天也應該是和眾多朋友一起high吧。
可人生不是遊戲,沒有太多如果。況且現在的我也沒有選擇。
「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我小聲的哼著這首《祝我生日快樂》送給自己,然後在心中默念:章熙,安子洛,生日快樂!
「今日是你的生辰,怎麼一個人。」身後傳來二姐的聲音。
我轉過身,撲到二姐身上抽泣起來。
「你快起來,一會兒別人又以為我在欺負你。」她雖說如此,卻沒有要趕我的意思,還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
過了許久,我止住了哭泣,才端正了身子,眼睛紅紅的看著二姐。
二姐從一旁的丫鬟手中拿過一個精緻的花梨木錦盒,打開盒子,將一隻暗紅色玉鐲放在我手上:「這鐲子是你姐夫外出經商時帶回來的,本有一對兒,我拿了一隻,另一隻就想著給你留著,剛好你生日用的上。」說罷,她替我把鐲子戴上。
「謝謝二姐。難為二姐還記得我的生日。」我對她咧嘴一笑,「這鐲子真漂亮,我得好生戴著炫耀一番。」
「你是我妹妹,況且以前你過生辰爹爹總是為你忙裡忙外的,我看著嫉妒,又怎麼不記得。」她笑了笑,又蹙了蹙眉頭,「只可惜近年來安家不再像以前那麼安寧,爹也沒什麼心思花在這上面了,你可要放寬些心。」
不知怎麼回事,自從二姐嫁出去之後,她對我便越發的好,我對她的好感也不斷升級。
天色漸晚,姐姐的丫鬟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夫人,天色已晚了。」我們這才意識到時間已過去了半天。
她正要離開時,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哥哥說顏顧羲什麼的,我想她一定是知道的,於是我拉著她道:「二姐,你實話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和義王爺以前發生過什麼嗎?」
聽我說完,她的表明顯然變得有些不自然,卻依然笑道:「大家能有什麼事瞞著你啊,子洛你多慮了。天色不早了,我就該回府了。」說罷她便也離去了。
晚飯過後,我坐在房裡,看著燭光一跳一跳的毫無怨言的燃燒著自己的身體來驅走黑暗。
「蠟燭啊蠟燭,今日是我的生辰,卻沒想到記得我生日,給我過生日的人竟是我曾經最討厭的人,你說是不是搞笑啊。」我指著燭火,眼中有感動,有無奈,也有失望。
就在這時,一陣叩門聲傳入我耳畔。這麼遲了,誰還會來找我?雖有疑惑,卻也輕聲道:「進來吧。」
隨著門被打開,大哥背著手走了進來。
我見是他,便轉過身去不見他。
「怎麼,還在生氣?」我感覺他走到我身後坐了下。見我不說話,他又道:「已經兩個月了,什麼氣都該消了吧。」
「我沒生氣啊,我有什麼可氣的。」我沒好氣的對他道。
「好了,別耍性子了。生辰快樂。」他走到我面前,從背後拿出一個用小綠繩系著的精緻的鏤空雕梅花金屬香囊,還有隱隱的香味傳來。
「什麼啊?真好看。」我從他手中奪過香囊,愛不釋手。
「這是義王爺托我送給你的,這香囊裡裝得是檀香香料,他說你身子不大好,檀香氣息寧靜,可清心,寧神,對你身子有益無害。他說你要常常帶著它。」
顏顧羲…我看著這個鏤空的香囊有些發神。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細膩之人,想到這兒,嘴角勾勒出一絲好看的弧線,心下自是歡喜。
「他為什麼不自己送來?」我突然對大哥發問,「沒誠意,不要了。」說罷,我故意把香囊擱置到幾案上。
大哥見狀,邪邪的笑了一聲,道:「王爺每次來府上你都把人拒之於外,他怕這次有吃閉門羹所以才托我送來,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拿走了。」然後他拿上香囊就往外走。我忙追想去,又再次奪過香囊,仰著頭對他道:「喂,人家開玩笑的啦。別人送給我的禮物你也好意思拿。話說回來,你還沒給我生日禮物呢。」我雙手伸到他面前,撅著嘴著看著他。
「好好好,明日給你補上行了吧。」他敲敲我的腦袋瓜,「夜深了,該歇著了。」
他走後,我熄了蠟燭,躺在床上,將那個香囊放在枕邊。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以後會是什麼樣子,這一次我不想再躲避了。其實早知道夢中人或許是他,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這一夜,我睡得特別好。不知是香囊的作用,還是自己的心豁然開朗了,沒有了那麼多顧慮。至於安子洛以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想去在乎,畢竟都是往事了。就讓過去過去,讓往事隨風,讓未來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