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少年不識愁滋味 第三章 乞巧佳節影迷離

轉眼便是乞巧節了。

對於這個節日,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中國人的情人節,相傳這一天牛郎織女會相逢,雖然現代科學家已經解釋牛郎織女星是永遠不可能相遇的,可這並不影響這美麗的傳說。

以前看過電視,知道這一天未出閣的女子都會拜織女或者去月老廟求姻緣,希望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如意郎君。

不過我倒不關心這些,我在意的是,今天終於可以大搖大擺的出去玩了。想到這裡,我又開心的哼起歌兒來。

「小姐哼的是什麼調子?韻兒從未聽過,聽著奇怪卻也好聽。」韻兒站在一旁看著我。

「好聽麼…我教你如何?」我起身對她扯出個大大笑。

「韻兒是下人,怎能讓小姐教?這事若傳到二夫人耳裡,韻兒受罰倒不要緊,就怕會連累小姐。」

聽她說如此,我方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新中國,而是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沒有法律保證公民的平等。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也只得作罷。

還是社會主義好,新中國好啊,我在心中暗暗感歎。若韻兒知道我所生活的社會,不知道該是什麼反應呢,或許覺得是天方夜譚吧,畢竟在這樣的人們思想受束縛嚴重的社會活著,光是想一下人人平等都是大逆不道的。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晚霞旖旎。

換上一件水藍色雲錦刻絲海棠花網底對襟長衫,銀質梅花形嵌淡水珍珠墜冰底蝶形釵挽起一代芳華繾婘,描柳眉,點朱唇,複看銅鏡中那人兒竟不像是自己了。

我對著鏡子嘿嘿的笑,原來自己打扮一下還是不錯的。

出閨房的那刻,也看到對面的二姐也出了門。

她著了一襲魏紫蘊淺藍繡蘭花蘇錦鑲銀絲月華裙,錦繡霞披裹雲裳側緣,反綰髻兩側複插白玉蘭翡翠簪,再裝扮上金蕊梅花絹花。周圍別上點點珠花,雲髻峨峨,修眉聯娟,像極了畫中仙子。

就在我看她看的發呆的同時,她挑眉看了我一眼,長袖掩面咯咯笑了兩聲,道:「小妹往年對乞巧節倒是從不感興趣,向來都把自己關在房裡,怎麼突然開朗了,看著盛裝打扮的,想來是想去找個如意郎君了。」

「姐姐還未嫁,小妹又怎會先于姐姐?」我走到她面前,「倒是姐姐已到碧玉年華,就算姐姐不急,怕是爹娘也該為姐姐張羅婚事了吧。」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道,「只是不知哪家公子有福氣能娶到姐姐呢。」語間我將「福氣」二字說的極重,對她橫眉瞪眼也熟視無睹。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繁星漫天,我在現代從未見過這麼多,這麼美的星星。今晚的大街異常熱鬧,花燈將整個黑夜點亮,怕是整個雲俊城,也就是京城,的未出閣女子和未婚配的男子都出來了吧。

天空上偶爾有孔明燈升起,看著越飛越高直至不見的孔明燈,它們身上不知承載了多少人的夢。

支開韻兒,我一個人漸行在街上。第一次置身于人群中卻倍感孤獨。以前總是有朋友陪著,而今卻只能是一個人,甚至連這副軀體也不是自己的,現在的我,只有靈魂而已。

由記起第一次放孔明燈,是初中畢業那晚,全班同學都拿著孔明燈,在燦爛的星空下寫下了各自的夢想,我估摸著大家當時的夢想或許都是考上一所好的高中,好好學習,而現在真正好好學習的又有多少?光陰似箭,白駒過隙,再回首,恍若隔世。最後一次開同學會,才發現我們已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唱著《同桌的你》的孩子,而是各懷心事,各自沉淪的陌生人了。

想到這裡,心裡的感情又再一次溢了出來。看著周圍男男女女臉上的或期待,或好奇,或幸福的表情,眼淚竟然又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我感到一雙溫暖的手拂過我的臉龐,將我的淚痕拭去,緩緩抬頭,卻看見顏顧羲微笑著看著我。

「王爺…」我輕輕地喚著他。

「怎麼哭了?」他又伸手理了理我鬢角的碎發。

「你怎麼在這裡?」我並未回答他的話。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的雲淡風輕,「是它指引我來的。」他指著自己的心又補充道。

我假裝沒看見,繼而抬頭看著天上越來越多的孔明燈,河裡的花燈密密麻麻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美麗。對他道:「我們去放花燈吧。」

和他放走各自的花燈後,我不停的問他到底寫了什麼願望,他卻一直不肯說,還賣關子說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我,我癟癟嘴,也不再多問。

幾天後,便有人來安府向姐姐提親了。對方是容府的公子,容府雖不是官宦之間,卻因為生意做得好而富甲一方,爹對這門親事自然是再同意不過。

次月,姐姐便戴上鳳冠披上霞帔嫁了過去。

在她出嫁前一夜,我到她閨房中聊了許久。

雖說不太喜歡這個女人,但她卻也是我在這裡的親人。

「人家說做新娘子的人格外漂亮,以前還不信,今兒看了姐姐,卻覺得這話的確不假。」

「得,你別在這兒說這麼矯情的話,我可不愛聽。」她的話依然那麼不饒人。

「不過誇你幾句,你就得意了。」

說罷,她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掩面笑了起來,我也隨之笑著。

「說實話,這麼多年還少有人敢和我頂嘴,沒想到你這丫頭病好了倒想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天不和我吵就不舒服是吧。」她止住了笑,繼而拉著我的手。

「方才不知誰說我矯情,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我虐笑道。

「這張嘴就是那麼不饒人。唉…不知以後嫁過去,還有沒有人能像你那樣和我練嘴皮子的功夫。」

她不再語,我也不語。此刻兩人都緘默了。

半晌,我起身回房,臨行前終於鼓足勇氣對她道:「姐姐,祝你幸福。」

之後,卻聽到了她低聲的抽泣。

自從姐姐嫁走之後,我果然更更更加無聊。以前她在的時候還能吵吵架,現在也沒人和我吵架,沒人和我抬杠,我在府中簡直都要逼瘋了。

不過這期間義王爺倒是來府上來的挺勤的。那日他對我說的那番話一直激蕩在我腦海中,久久難以散去。我不敢對任何人敞開心扉,因為我怕,我怕哪日我就回去了,我害怕失去。而沒得到就談不上失去。

時間匆匆,一晃便到了除夕夜。算算我來這裡,已經有大半年了。現代的我,現在到底是怎樣,父母又怎樣?

這一夜,我徹夜未眠。我想家,想父母了。雖然這裡的爹和哥哥都對我很好,但這份愛是給安子洛的,歸根到底,章熙在這裡還是孤獨的。

第二天,鵝毛一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不過會兒,地上便推起了雪。以前在四川,很少見到這麼大的雪,我有些激動,匆匆忙忙的換好衣服,披上貂毛滾邊碎花斗篷便往雪裡跑。

韻兒跟在我身後,不住的道:「小姐,您慢些,仔細凍壞了身子。」

我並未搭理她,而是徑直走到雪中,雙手捧起一大堆雪便往天上扔,又任它們砸到我身上。我不停的笑著,跑著,不一會兒,雙手就變凍得通紅,不過我倒不在乎,又開始堆雪人。

「洛兒,你在幹什麼,還不快回屋裡去!」我正玩的不亦樂乎,卻被爹的吼聲打斷。我著實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猛然回過頭結果腳沒站穩,便摔在了雪裡,頭也開始暈暈乎乎的。

此時,我感覺一雙強有力的臂膀將我抱了起來。

「顏顧羲…嘿嘿…」我傻笑了兩聲,然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我感覺我的靈魂輕飄飄的,似乎要往什麼方向去。我是要回家了嗎?現代的,古代的記憶都在腦海中呈現出來,我要去哪裡…

「子洛…不要走…」這個夢又出現了。男子的相貌依然看不真切,但這次不再是我走過去看他是誰,而是他將我竄入懷中,極力地挽留我。

不知睡了好久,感覺頭痛不已,口乾舌燥。

醒來時,見韻兒正焦急的看著我。見我醒了,她自是又驚又喜。

「我怎麼了?」喝下一杯水後,我才勉強說得出話。

「小姐您又發燒了暈倒了…睡了三日。」

我來這裡已經半年多,這期間一直未生過病,如今病一場怕也是有利無害吧。不過這古代人也夠嬌氣的,發個燒都能睡三天。換做現代,早上發燒下午就可以跑了。不過也不能過分用現代要求去要求古代人,畢竟一個是先進的工業文明,一個是落後的自然文明。

「小姐…」韻兒打斷了我的思路。見她欲言又止,我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小姐,您生病這段時間,義王爺對小姐照顧的無微不至,連老爺也有些吃驚呢。而且…」她頓了頓,見我沒有阻止,又道,「而且小姐被王爺抱進來後就一直拉著王爺的衣角,王爺便一直陪著小姐,方才才離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聽到這裡,我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忙打斷她的話。

韻兒識相的乖乖地退了下去。我躺在床上,想著韻兒方才說的那番話,竟然顏顧羲的身影在腦中一直揮之不去。但是我不敢正視對他的感覺,因為我真的懦弱,膽怯,我害怕失去。

不知何時,那個膽大妄為的章熙竟然變成了這般摸樣。有時候我不禁懷疑,我是章熙,還是安子洛。到底章熙是安子洛的一個夢,還是安子洛是章熙的一個夢。

我是章熙。卻不再是那個敢愛敢恨的章熙。

這時,隨著「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韻兒,我不是叫你別進來打擾我嗎。」我頭也不抬地便道。

「喲,現在倒還挺會擺小姐架子了。」熟悉的聲音傳進耳畔,細細算來,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聽到這聲音了吧。

「哼,我愛,你管得著麼。」

再見二姐,她已不像是四、五個月前那個飛揚跋扈女子了,而更有一種女人的韻味,或許成了親的女子都如此吧。

提及姐夫,就見二姐臉上一陣緋紅,看來他對二姐挺好的。看到二姐臉上洋溢的幸福,我不禁有些羡慕,雖然自己真實的年齡不過十八,但在這個年代若十八了還未嫁的話,便是老剩女了…還好安子洛只有十三歲。

「身子好些了嗎?」第一次聽到二姐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和我說話。

我有些不習慣,於是向她吐了吐舌頭,訕笑道:「怪不得人家說女子一旦成家便會改變很多,這話用在二姐身上在適合不過了。」

一番暢談下來,只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

二姐走後,我喝過藥,合上眼睛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在古代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麼被我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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