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銀狐之死

銀狐死了?死於刺殺?一招斃命?見血封侯?死於何人之手,不知?

銀狐為何?也許許多人都已經不再記得銀狐這一稱呼。但若是提到狐狸雙傑,相信大家都會很輕易的想起,大概二十年前,銀狐金狸可是這江湖上響噹噹的大人物耳!

想當年這二人組橫行江湖,這穩穩妥妥的江湖也只是輕易的便叫這二人給攪了個天翻地覆的,所以他們二人得罪的人可著實不少啊!

再由他們這些年來漸漸隱沒蹤跡的做法來看,不難猜到,這二人早已成為江湖武林的公敵!然而縱使這整個江湖上,不論老少皆或多或少的與狐狸雙傑有那麼點點過節,甚至以正義為幌,誰都想手刃這兩位膽敢公然挑釁江湖武林的宵小之徒,然而兜兜轉轉二十年過去了,狐狸雙傑卻仍舊完好存於世,且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今到底藏身何處,武藝可有更加精進突破?

可是此刻卻突然聽到銀狐遇刺身亡的勁爆消息?這……

茶樓酒館,大街小巷,無一人不為這樣的消息而震撼蹙眉。果真死了嗎?那個真正個比狐狸還狡猾的銀狐?

「如今一切如你所料,該放了金狸了吧?」

茶樓的一角,頭戴斗笠的男子壓低嗓子探問。破碎的銅鑼嗓音雖聽不出是誰,但口音絕不是當地人倒是沒有人聽不出來的!於是無聊的茶客們不約而同的皆轉回頭,頃刻間又將注意力盡力集中到這小小茶館的一隅。

輕紗遮面的白衣女子默默然抬首。雖不得窺見其全貌,然而只一眼,眾茶客便忍不住陣陣抽氣,這樣一雙眼,該怎麼形容才好呢?亮如星辰?不!太俗!琉璃般烏黑晶瑩?不!也不足以形容!

只是驚鴻一瞥間,眾人都清楚的察覺到她的眼中仿佛彌漫著朦朧的白霧,如夢似幻。纖長的睫毛上隨著她眨眼而輕顫,淡若晨露的眸恍若翩躚著眩目的雪色華澤,風輕雲淡。

「我以為斷腸穀不該如此言而無信!」實在無法忍受對方優哉游哉的品茗喝茶,男子終於克制不住低吼出聲:「人人都道我銀狐狡詐多欺,想不到今日倒叫我也遇上了一個遠勝吾右者,真的罕見啊!」

隱約間隨風入耳的竟是這樣一句話,所有人終於無法克制的又是一陣強過一陣的猛吸氣,不是說銀狐死了嗎?那麼眼前這個自稱銀狐的中年男子卻又作何解釋?

原來這位耐不住性子後出聲的竟是剛剛那段八卦的主角——銀狐?可是不是說他死了嗎?那麼眼下這又是什麼情況?難道是冤魂不散嗎?

垂眸,白皙的玉指輕輕捏起桌上那個與店家的古樸之氣明顯不符的漢白玉杯,女子仿若置身于無人之境般的把玩起手中的連城之物。

目不斜視的緊凝著杯中隱隱泛著綠意的茶水,女子突然慵懶至極的輕啟櫻唇道:「死人,實不該如此多話的。」

似嘲諷又似不舍的輕歎之中似是充滿了無奈,本作鳥獸狀的無聊茶客們,不由的竟又盡數收回腳,饒有興味的繼續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不起眼的小小茶館的一隅角落。

雖然女子的銀鈴般的嗓音竟吐出這般寒徹刺骨的冰冷話語,已是大大的可疑,但卻絲毫未能阻下大家探聽八卦的好奇心。

「穀主當真以為握住金狸,便握住我銀狐的命了?」

天啊……耳邊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斷腸穀?穀主?斷腸穀主?!那豈不就是這些年來響徹武林的後起新秀,人人敬畏三分江湖第一殺手修羅鬼嗎?看來這一次,無論眼下是真銀狐亦或假銀狐,此男子絕活不過今晚那是肯定的了!眾茶客心裡不由的嘀咕著。畢竟修羅鬼說是死人的,還沒有哪家閻羅殿敢退貨呢!

「恐怕不行。」輕搖臻首,女子的視線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指間的白玉杯。

一陣風忽的迎面吹來,自稱為銀狐的中年男子不由的大驚,趕緊抬手壓下就要隨風而起的遮面黑紗。

「身份既已道破,又何須遮面?」

女子輕柔溫婉的嗓音著實如鶯鳴般悅耳動聽,然而話中的冰冷疏離卻又硬生生的擋下了一干妄想採擷的無知之徒。

「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人?」

終於再也受不了這樣不冷不熱的曲折迂回,銀狐直截了當的奔向重點,心火難耐的怒吼出聲。

完全不同於銀狐的火冒三丈,白衣女子只是微微抬眸輕掃了眼耐不住性子站起來猛拍著桌子的銀狐,便又將視線專注于手中的白玉杯上,仿佛這杯子上竟藏了多麼難得的寶藏秘密般,良久,直到銀狐差點克制不住出手,女子才又幽幽開口歎息:「明知道小女子要的只不過是前輩的項上人頭,前輩又何必如此吝嗇呢?」

「胡扯!」

大口的涼氣還不及出口,銀狐振聾發聵的狂吼已然入耳。眾茶客只來得及擺出驚歎不已的表情,便叫銀狐的震天怒吼定住心神,再無法做出更多的反應。

「你以為金狸……」

「不,我很清楚金狸不配。」耐下性子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場,女子的聲線之中聽不出絲毫的惱火之意,只是閒話家常般的懶散輕笑道:「不過金狸的肚皮似乎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骨節分明的雙手狠狠的各自緊握,咯咯響聲響徹耳畔,許久不絕。不滿手背的根根青筋如今也是一根根的粗暴凸起,火舌已然在嚴重蔓延開來。本能的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麼,然而張了幾張,銀狐終是無力的垂下頭,不語。然而緊握的雙手卻絲毫未加鬆懈的昭示著他的憤怒與不滿。

「還不夠?」

等了半晌竟都未再聽到銀狐的聲音,女子終於停止凝視手上的白玉杯,抬起頭,眯眼望向一臉怒意卻又不得不隱忍的勁裝男子,漫不經心道:「不知加上松翠庵的靜蕪師太又如何?」

「沒有任何人可以脅迫於我銀狐,包括你——」斷腸穀主四個字還未來得及吐出口,銀狐已然沉不住氣的劈掌成刃,朝著女子纖細的脖頸直取過去。然而女子卻只是悠悠然一側身,便輕鬆退出銀狐的掌風範圍,而她一派處變不驚的悠然樣更是的氣煞了怒火中燒的銀狐。

於是,二十年前便名震江湖,素有狡狐暗驚之稱的銀狐就這樣輕易叫人掌控了自己的情緒,跟著對方一掌掌一步步的邁上已然恭賀他多時的死亡之路。

「素聞斷腸穀主一副雙刃匕使得美妙絕倫,今日卻為何不用?莫不是瞧不起我銀狐?」

上下起落間,只見女子左閃右避,卻終究不曾出手,銀狐立時感到自己竟是被個後起之秀嘲笑了去,面子上自然掛不住的輕斥出聲。

「百穗雙刃匕從來不會對著將死之人。」

百穗雙刃匕?!原來一襲勝雪白衣,輕紗遮面的絕塵女子竟果然是昔日那個戕兄弑父的斷紅顏!然而此刻的斷紅顏卻再不是昔日裡那個剛剛及笄的嬌小女娃了!但往日裡的耿直純真卻依舊如昔,所以從始至終她都不曾發覺自己這句話一出口,給對方的到底又是怎樣的難堪與惱火。

「斷紅顏,我敬你,乃因斷塵淵素與我狐狸雙傑交好,你切不要得意忘形了去才好!」

得意忘形嗎?也許吧!輕輕的放下一直捏在指間的漢白玉質杯子,斷紅顏不置可否的轉身就要抬腳朝門外走。

「站住!」

一聲暴喝強硬的想起在耳畔,然而斷紅顏卻只是稍一愣神,便又抬腳繼續前行,似是根本不曾聽到有人在身後怒火沖天的大吼大叫著。

「斷紅顏,今日既有我銀狐在,你就休想走出這個店門!」

「各憑本事吧。」

輕鬆的閃避開身後的左拳右爪,斷紅顏靜如止水的明澈雙眸漸漸染上鮮豔的緋紅光彩。

看著在自己雙掌間閃避的快如疾風閃電般的白色身影,二十年前便叱吒江湖,頑笑武林的銀狐額際冷汗連連,滴答間竟如雨般汩汩直下。

絲毫不用懷疑與自己過招的白衣女子至多不過二十歲,剛過碧玉年華、破瓜之年的小丫頭而已,然而她的武學修為卻著實令自己咋舌不已。看來今日的江湖武林果然不再是二十年前那般能任自己玩弄於鼓掌之間了!而且今日可能真的就是自己命斷之時了吧……

一攻一退間,兩人已然退到了街道上。好在二人皆未借助任何外界武器,街坊鄰居雖是害怕,卻也不至於嚇得抱頭鼠穿。

「紅顏穀主為何終不出匕?」

「既然銀狐前輩執意要看,那麼,請瞧仔細咯。」

「你……」

鮮血源源的自頸子上流淌下來,溫溫熱熱的,帶著刺鼻的腥氣。嘴裡亦沒有閑下來,拼命的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銀狐圓睜雙目,一臉疑惑不解的緊盯著雙眸豁然鋥亮的斷紅顏,嘴巴亦是不住的張張合合,然而緩緩倒向大地的他卻是怎麼也無法發出心中的疑惑之言,便重重的砸到地上。鮮血繼續汩汩而流,只掙扎了一會,銀狐忽的猛一抽搐,然而便停止了所有動作。

靜靜的躺在冰涼的石板上,雙眼依舊圓睜,緊緊的盯著傲然塵世間那抹勝雪的白,銀狐大概直到死都在疑惑: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果然是死在她斷紅顏的匕下嗎?果真是百穗雙刃匕嗎?可是自己竟是至死都未看到傳說中的雙刃匕到底是何摸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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