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穗刃再染血

空闊的官道上一輛不算起眼的馬車正急速賓士著。馬車雖不起眼,但可能由於道路太過寬敞吧,小小的馬車很快便被鎖定為目標。

然而馬車裡的人卻絲毫不知的繼續昏睡著。

許是藥效終於過去了吧,在馬車忽然的一個急轉彎後,盤腿倚靠在車裡的男子終於開始有了一點知覺。

抬撫上宛如千斤壓頸的腦袋,絕青衣雖已醒來,神思卻依舊如糨糊般混沌不堪。

他怎麼了?為何會在這裡?而這裡又是哪裡?眼下卻又是要到何處去?……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竄入大腦,震得絕青衣混沌的腦子更加混沌起來。

本欲起身,然而只稍一移動身子,便察覺自己的雙腿由於長久的盤曲姿勢,現在根本麻木的動不了了。

著實沒料到竟會突然來個迅急緩衝,聽著耳邊馬兒明顯由於急速停下而不滿的長嘯聲,絕青衣伸手揉了揉自己又一次被裝到的頭,極懊惱的低咒了一聲「該死!」

「公子醒了嗎?」一察覺耳邊終於有聲音傳來,駕車的小僮趕緊張口詢問,且不待絕青衣回答便自動自發的解釋起來道:「公子被人下藥劫持,是我家主子救了公子,現在奴才正要帶著公子趕往主子家,不過,路好像沒那走……啊……」

隨著小僮此起彼伏的喊聲陣陣入耳,馬車果然也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路不好走?……這路果然不是一般的難走啊!

「啊……公子……救命……啊……」

總覺得這喊叫越聽越覺得耳熟,本已經握上劍柄的右手不由的又放了下來,絕青衣突然極為悠閒的挪了挪身體,儘量找了個還算舒適的姿勢,便好整以暇的再次躺下了。

「公子……啊……救命……」

這鬼靈精怪的小丫頭啊……

一聲長歎,秋水無痕劍隨即出鞘,險險的擦過上躥下跳的小僮額際,然後不偏不倚的直接沒入剛剛一直逼著小僮就範的勁裝男子的喉結之中。

面容微僵的回眸瞟了眼還未看到來人便已然失去生命的同伴,心裡的膽寒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人性嘛,終究是存有僥倖心理的,所以他們雖然察覺到此人武功可能高過自己很多,但他們人多勢眾,所以殺他總還是可能的!所以,最終,他們還是有志一同的紛紛揮劍而上。

數十位勁裝武士毫不客氣展開一連串的猛烈攻擊,招招皆鎖定絕青衣的要害處,一點喘息的空隙也不給予。

而絕青衣也絲毫沒有閃躲,直接正面迎上眾人的攻勢,只見他絲毫不受麻痛透骨的雙腿影響,身形依然俐落飛快,掌掌皆與人對上,無痕劍也是每一刺都不落空,只是並未取他們任何一人的性命。

過了數十招,絕青衣很輕易的發覺眼前這數十位武士功夫皆不算弱,可惜仍達不上取他性命的境界。

真是可惜了江湖武林今天又要推動十數名得力大將……其實他絕青衣真的不是斷紅顏,斷紅顏嗜血如狂,而他卻著實厭惡猩紅,所以他真的不太愛殺人,可是這些愚蠢的人偏偏要逼他動手不可。

既是如此,他豈可讓他們失望而回,既然那麼想死,他自然還是會好心的送他們一程的。

心中甫一有了殺念,絕青衣下手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五分,無痕劍在他手中舞的更為迅疾、殘忍,式式狠絕不留餘地。

不讓敵人有活命的機會——正是斷腸穀的第一紀律。

雖然他早已反出斷腸穀,但畢竟也曾是受了師尊二十二年諄諄教誨的江湖第一殺手修羅鬼,殺人於他,本就如呼吸一般自然。

眼看著一道劍光就要劃破天地,眾人皆呆住了,一個個此刻只是傻傻的望著不成形的白光漸漸朝著自己的身體接近,他們看不到劍身到底在哪,只知道那光芒,那刺眼的白光所到之處,無人能生還,所以他們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所以此刻,他們只能靜待死亡的來臨。

然而就在劍光隱約到達的他們身上的那一刹那,眾人只聽到「叮」的一聲脆響,然後,秋水無痕劍終於再度在眾人眼裡成型。

原來剛剛只是劍舞的是在太快,所以他們的肉眼無法捕捉劍身的存在,如今,速度一降下來,他們的小命算是撿回來了,於是,再顧不得之前的豪言誑語、張揚跋扈,紛紛各奔東西的逃竄開來。

「師兄的無痕劍法果然大有進益啊。」

不用回頭,絕青衣也能猜到,此刻盈盈出現的必定又是一襲勝雪白衣,同色系面紗,半綰半散的黑瀑般長髮……所以此刻他只想收劍入鞘。

「怎麼?瞧不起百穗雙刃匕?」

無痕劍沒來得及入鞘便叫雙刃匕的劍刃擋下。

「你在逼我?」他的眸子逐漸染上快意,那是他許久不曾嘗過的劍身沒入人體的嗜血感覺。

斷紅顏的眸子定定的掃過絕青衣的五官,最後堅決的望進他染血的深眸之中,挑釁,卻謹慎,不敢稍有大。因為眼下似乎真的到了生死關頭,畢竟他們之前從來就不是輸贏便能了結的,而她,也從不喜歡點到為止。

目光深沉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輕紗這面的嬌小女子,絕青衣體內的魔性終於還是無法抑制的爆發出來,於是只雙手一攤,挑眉露出倨傲的神情的刹那間劍氣襲面而來。

面對著直逼面門而來的秋水無痕劍,血液,無可抑止的沸騰了。

驕陽下,兩條極短的人影各據一方而立。樹梢晃動,地面影子交錯,雖是白天,卻也有一番說不出的陰森氣息,忽而疾風掃過,掃落樹葉,葉葉紛飛。

就在落地著地的一刹那,絕青衣倏地身形晃動,筆直朝著斷紅顏而來,然而叫斷紅顏錯愕的是,他手上不知何時竟已多了一根與劍差不多長度的樹枝,斷紅顏見狀,雖氣憤卻也只能出匕抵擋,在交錯的第一次對擊上,她訝異於沒有被斬斷的樹枝。

她的百穗雙刃匕一直都是削鐵如泥的!如今卻未能一擊斷他手中的樹枝?

她知道是氣劍──絕青衣把渾厚的氣勢盡數貫於樹枝內了。

看來這些年他果然更叫她望塵莫及了!

愈見到絕青衣的能力,她愈沒有懼意,反而體內的戰意更加攀升,這或許便是每個懂武功的人都有的反應。

男與女在體力上本有差別,儘管斷紅顏打小便慣於以近身以匕傷人,絕青衣也一直在她身側出擊,招招魄身,但是在體力上她仍無法占上一點便宜,加上對手的能力又超過自己太多,即便她已將百穗雙刃匕的優勢發揮淋漓,卻仍是倍感艱辛。

對上幾十來招後,明顯看得出斷紅顏已氣息不順,然而反觀絕青衣卻仍是一派從容悠閒,絲毫沒有對過招的疲憊感。

「顏兒,雙刃匕只以一匕傷人,不得功力只能發揮五成。」

明明是百穗雙刃匕,卻固執的鋒起穗刃,如此還想要勝出他,難矣。

手上的雙鋒短匕愈來愈沉,汗水不斷滲出,可是斷紅顏仍然死死的緊握著雙刃匕中間的手柄處,咬牙堅持,「這是我的原則。」

「原則!原則!哈!」絕青衣譏諷地哼聲。「原則能帶給你什麼好處?」

想到這些年來她的殘忍屠殺,她的狂妄嗜血,絕青衣舉高樹枝由上往下狠狠一劃,樹枝與空氣交織出「咻」的聲音,凜冽、充滿警告。濃重殺意凝在樹枝上,斷紅顏一有感受,渾身倏然緊繃起來,深深提了口氣後屏息,緊握手中的雙刃匕卻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刹那飛馳而上。

是最後一招了,是死是生,全要看自己的能力。

豔陽隱沒,林中寂寥──

交鋒的那一霎那,斷紅顏險險往右稍稍一偏,避開了要害處,而絕青衣的樹枝隨即擦過她的手臂,衣袖撕裂,鮮血不斷冒出,徹底染紅了她的整只左臂。

絕青衣手中的樹枝斷裂,斷紅顏腳步往後踉蹌幾步。

然而斷紅顏沒有注意到,絕青衣的手又一次被她的穗刃劃出一道斑駁醜陋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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