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群雄盛宴

時間荏苒，歲月如箭。似乎只在轉眼之間，江湖武林再也沒有人質疑斷腸谷易主的事宜，也再也沒有人懷疑斷紅顏的修羅鬼地位，就連這三年一度的群雄盛宴也是由少林武當的住持掌門親自領上主座，瞧著其他各門各派均是畢恭畢敬的對斷腸穀忌憚三分的樣子，可以想見，這些來武林的動盪混亂與此女絕對脫不了關係的！

「諸位英雄能在百忙之中準時前來華山之巔參加三年一度的群雄盛宴，方某深感榮幸！」

方定坤，十三歲開始遊歷江湖，師從武當逍遙子，十五歲出師，首次赴會華山之巔，僅憑一柄毫無殺傷力的桃木劍，便一舉拿下了少林武當以及丐幫的諸位高手，從此天下留名，如今年僅三十的方定坤，不僅為鑄劍山莊新任莊主，更是群雄首推的現任武林盟主。如此，群雄盛宴由他主辦，眾英雄倒也個個打心底服氣的。

「盟主總是這麼厚德博愛，真是武林之福啊！」

「沒錯啊！有此盟主領導，俺們江湖人總是欣慰的！」

「對對對，得此盟主，武林之福，眾英雄之福啊！」

…………

眾英雄七嘴八舌的爭相誇讚著方定坤的德才兼備，以及其對江湖人的寬厚仁愛之心，場面頓時陷入混亂狀態，然而方定坤卻只是冷眼旁觀著台下眾人爭先恐後的對自己歌功頌德，淡漠的臉上自始至終都只掛著客氣而疏遠的淡笑，直至眾英雄散去，都未變化過。

「如此場面，卻無動於衷，如此領導卻又有何方可言？」

輕紗外的慧黠雙眸明亮卻冷淡的睥睨著腳下那群爭論不休的所謂的英雄好漢，斷紅顏漠然輕哼。

「紅顏穀主對在下似有不滿？」

畢竟是闖蕩江湖十數年了，即使在各路英雄面前遭到如斷紅顏這樣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絲毫不加拐彎抹角的嘲諷，方定坤還是笑的一如往常的如沐春風。

「素聞盟主之位，每十年重選一次。」

「想不到紅顏穀主年紀輕輕，竟也十分在意這些個虛妄名號！」

雖然嘴上還是一派輕鬆的對答如流，但心裡的警鐘卻倏然大奏。

這幾年來，江湖上陸陸續續失蹤的隱士高手不勝枚舉，雖然沒有人開口，但其實誰都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斷腸穀的傑作。

自從斷腸谷前穀主斷塵淵意外魚刺身亡後，便由眼前這名白衣女子接位，本以為斷腸穀必將陷入絕境，卻沒想到當年剛剛及笄的小丫頭竟是嗜殺成性般的大開殺戒，一夜之間不但殺光了穀中的大批的絕頂高手，就連扛下天下第一殺手數年的斷腸谷修羅鬼都死在她的百穗雙刃匕下，而且，見不得光的殺手組織斷腸谷竟是硬生生被她拉向光明，而如今早已躋身武林群豪的斷腸穀勢力與幾年前的再不可同日而語。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

只消一眼，斷紅顏便能猜到方定坤剛剛的失神所為何來，但她只是一派無謂的聳聳肩，便毫不遲疑的轉首開始賞起華山頂上的不凡美景，擺明不想再多言的只留給方定坤一個黑白分明的纖細背影。

似乎早已習慣無知小輩的狂妄之舉，目光淡然的望著漸漸遠離的雪白背影，方定坤依舊笑得雲淡風輕。

然而盟主高風亮節的不在乎卻並不表示低下的人也都這樣的好說話。

「斷紅顏，你實在太過倡狂，今日老身便要代武林同道除了你這禍害！」

藍光幽幽的劍身如風般急速近身，然而賞景的人卻依舊一副悠哉的繼續注視著眼前，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的危險。

「盟主？」

道姑打扮的年長婦人滿腹疑問的轉首，映入眼簾竟是當日暈倒在松翠庵的靜蕪師太！

可是那張臉……竟是一夕間蒼老了十幾歲似的滿是深深的皺紋，而她的雙眼竟也再無往日的沉靜睿智，那抹了然于塵世的淡然之色也再無蹤跡可循，還算精銳的雙眼在此刻卻只投射出決絕的殺意……

「師父終於不再淡然了嗎？」似是很滿意自己看到的效果，斷紅顏毫不吝嗇的彎起眼角，甚至還發出輕輕的笑聲道：「紅顏喜歡此刻的師父呢！」

「妖女，我殺了你——」

「師太且慢。」

險險的避開靜蕪師太的幽藍寶劍，方定坤有些頭痛的陪笑道：「師太息怒，群雄在此，公道自是在的。」

公道便是叫我手刃這個天理難容的嗜血妖女！靜蕪師太本是想這樣大吼的，可是看到各幫各派的眾路英雄都是一臉探索的盯著自己，便也只得悻悻然的住了口。

想來確是自己太過衝動了。自家兒子自己本就是了解的，若不然也不會寧願借斷紅顏之手殺他了。眼下，群雄在此，不用懷疑，絕大部分必然都有跟自己那個性格怪異的兒子結仇結怨的，如此鬧下去，到將眾英雄導向斷紅顏那一邊了，如此對自己極為不利，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她只得硬壓下心中的不甘，退身到眾人之間去。

細風輕拂下，勝雪衣鞅與似炭緞發交相呼應，隨風輕揚，竟是美的叫人窒息的。

方定坤若有所思的凝視眼下似乎目空一切，卻又感覺為塵俗所累的嬌小女子，心中的某一角竟不由一悸，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情愫倏然閃過，本能的想要抓住，奈何，神思只是一恍間，便全無蹤跡可循了。

眼下群英薈萃，然而她卻絲毫不在意的將背影留給眾人，是太過自信？還是一時疏忽？後背到底有多少破綻是自己不及設防的，難道這些年來她竟沒有學會那麼簡單的道理嗎？

毫不在意眾家英雄好漢的怪異眼神，絕青衣形單影隻徑直走向寒梅傲雪般獨立一隅的斷紅顏，怒氣隱隱浮現。

無需多言，江湖人無人不識氣定神閑的步入群雄中間的俊逸男子是絕青衣，傳聞死於斷紅顏之手卻又意外再現於世，且以一己之力將紫衣堂、青雲殿、白水宮這江湖上曾經名噪一時的三大殺手組織連根拔起，獨創另一足以與斷腸谷抗衡的殺手組織——絕命門的前修羅鬼——絕青衣。

不動聲色的以眼神喝止一幫蠢蠢欲動的英雄人士，方定坤優哉遊哉的擋到絕青衣面前，抱拳便是一禮，「在下方定坤，久仰青衣門主之名，未及拜訪，見諒。」

「盟主客氣。」

直接忽略掉擋在自己面前的礙事者，絕青衣張口答道，卻仍舊一門心思的盯著不動如山的斷紅顏，面對主動示好的方定坤，竟是頭都不曾抬起。

「小心——」

默默的盯著完全在自己提醒的話語出口前便已然退開的絕青衣，方定坤不由的更深的注視起眼前這看起來該比自己略小幾歲的玄衣男子，不語。

「對盟主，師兄實在不該如此無禮！」

不意外的看到純白忽然間朝著自己急速飛撞而來，毫不猶豫的，絕青衣亦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直接閃避一旁，搞得周遭一陣陣細微的抽氣之聲，紛紛以為絕青衣竟是這樣無視美人的投懷送抱。

「斷紅顏！」抬手以劍鞘隔開她暗藏百穗雙刃匕的胳膊，絕青衣已然恢復往日的冷靜，一臉的無波無痕，「你——究竟意欲何為？」

「人為財死。」

眼看著絕青衣似乎要爆發的樣子，雖然今日之會可完全說是為了除去絕青衣而來，但人前總不好明說，於是方定坤只得拉下笑臉，恭敬只記得邀請絕、斷二人共同入席。

從來就不如斷紅顏那般矛盾偏執的絕青衣自然樂得有人圓場，便不客氣的直接尋了個座位便坐下來了，獨留一臉冷清的斷紅顏負手而立。

「青衣門主先喝口水吧！」一臉適宜淡笑的方定坤不假他人之手的親自為絕青衣端茶送水起來，「過去的便是過去了，青衣門主又何必這番執著呢？畢竟曾為兄妹，斷了情分總是不好。」

不置可否的輕挑了下眉，絕青衣默不作聲的接過水杯，仰首，便是一飲而盡。

「爽快！五湖四海皆兄弟！」見絕青衣絲毫未加防備的一口飲盡自己送上的茶水，方定坤忽的抬高聲音對著台下眾人大聲道：「如此大家便以天為頂，以地為鋪，來個一醉方休，眾英雄覺得可好？」

雖然大家的意見並沒有完全統一，然而大聲叫「一醉方休」的人實在太多，以至於其他不滿者只能一臉不甘不願的接受盟主大人這所謂尊重大多數人決定的決定，陪著眾人吃喝玩鬧起來。

果然酒桌上沒有敵人，只不過幾杯黃湯過後，大家便都稱兄道弟的玩開了。

是以，鮮有人煙的華山之巔又一次陷入一片觥籌交錯的嬉鬧聲中，眾人無不面露紅暈的大聲笑鬧，包括生性冷淡的絕青衣都那麼的融入其中。

然而，在眾人都不記得的一隅角落，輕紗遮面的斷紅顏始終冷眼旁觀著這群完全鬆懈了的江湖豪傑，嘲諷的笑刹那間浮上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