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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更深露重淒涼月夜。無語凝噎間抬首,想不到入眼的竟是一輪圓的叫人目眩的玉盤皎月!
又月圓了嗎?
手不自覺的撫上脖頸。那裡有一道疤,一道可以說是光怪陸離的斑駁疤痕。心隱隱的刺痛起來。一直以為她對自己會一如自己對她那般帶有不舍,卻沒想到她竟是那麼的毫不猶豫,甚至還是以穗刃傷自己?
這些年來到底有多少人死在她的劍刃之下,他無從得知,但他可以確信,只有自己是她狠心的以穗刃所傷。怎樣?是擔心他這個師兄功力太強,劍刃無法一劍斃命?還是他那絕豔師妹特意給自己的禮遇?……
「門主,該歇了。」
「絕玉呢?」
「回門主,少主早已睡了。」
仰首,再度將心神轉到空中那輪亮如晝日的白玉銀盤上,男子只是擺擺手示意來人退下,然後便又如之前一般信步立於庭。
激烈的打鬥聲隱隱入耳。轉首,想不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接連不斷的火光四射。凝神細聽著前廳愈加激烈的喊殺聲,冷冽的鳳目不由的沉下,然而嘴角卻是隱隱有著些許莫名的笑意的。
「你你你……你到底是誰?夜闖我絕命門到底有何居心?」
眼看著蒙面女子赤手空拳的竟已殺害了自己如此多的同胞,而且他們那麼多高手竟未能阻止此女子上山,絕命門武功僅次於絕青衣的勁裝男子聲線克制不住的有些顫巍巍。
「斷腸穀,」反掌,出擊。想要從旁襲擊者應聲倒地,「斷紅顏。」腳隨之踢出,又一冒死者真的得償所願。
想不到這女子的武學修為竟是如此高不可測!眾兄弟見只在淡話間又失去兩名幫手,加上火光下清楚的看出來女子那身勝雪白衣絲毫未被血染,不由的冷氣連吸。
熟悉的劍鞘霍然襲到眼前,硬生生的阻下斷紅顏前進的步伐,夢魂縈繞了許久的嗓音在耳畔低沉響起,「夠了,今日殺的夠多了。」
「青衣哥哥,好久不見。」慧黠的雙目毫不猶豫的眯成月牙狀,輕紗下,斷紅顏笑的宛如得到大人獎勵的小女孩。
銀鈴般的輕笑配上柔如棉絮般的天籟之音?聽著這樣的酥骨輕語,絕命門一群掛彩之眾可謂跌破眼界,這個沖著他們門主笑的花枝亂顫的嗲聲小姑娘真的就是剛剛那個只在談笑間便輕易取走他們絕命門兩大高手的恐怖女羅刹嗎?
「青衣哥哥這裡還痛嗎?」絲毫不在意現場還有那麼多不相干的目擊者,斷紅顏只是凝望著眼前這個越發清塵俊逸的倜儻男子,然後便抬起白皙的素手,撫上他脖頸處那道隱約可見的斑駁陰影,須臾,卻突然認真至極的坦誠道:「除了青衣哥哥,穗刃不曾傷過人呢!」
「顏兒呢?」出其不意的反掌一揮,純白色的輕紗飄然落地,碎裂成片。絕青衣同樣不帶絲毫顧忌的以指腹輕觸斷紅顏臉上的那道拇指長短的頎長疤痕,低歎道:「這裡可還痛嗎?」
「痛!一直都痛!」笑意悄然間自眼角隱去,明澈的雙眼再度染血,「只要是師兄給的,便是一直痛入脊髓,融入骨血,隨著顏兒一輩子的!」
「門主,這妖女……」
「退下吧,今日之事對外莫提。」
「可……」本還想據理力爭一番的,卻只得到門主領著白衣女子離去的挺立背影,儼然領袖的勁裝男子只得一臉不甘的命令眾人散去,且順便提醒眾人莫要多嘴多舌,之後,方才一步三回頭的與絕青衣背道而行遠。
「我以為我們該明日再相見的。」
「群雄宴?」不置可否的注視著一直遙望著蒼穹中那一輪圓月的絕青衣,斷紅顏輕蔑的笑出聲,「既是你我相見,又何須那些個閒雜人物在場?」
「顏兒,你實不該如此狂妄、目空一切!」
既然師兄寡言少語,一門心思的賞月沉思,那麼她斷紅顏向來都是有成人之美的。靜靜的不再回答絕青衣有一句沒一句的幽怨之語,斷紅顏只是沉默的望著天上那一輪如玉皎月。
「玉兒,可還好?」緘默無言的緊盯著圓月許久,絕青衣終是忍不住問出口。
「斷腸谷景美氣候優,玉姐姐為何不好?」
面色如常的輕輕頂回絕青衣傷感卻飽含柔情的探問,斷紅顏答得一派瀟灑自如,然而袖中的玉手卻克制不住的緊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裡,青筋根根暴起,卻仍是一臉悠閒的絲毫未表現出自己心中的懊惱與氣憤。
「些許年頭不見,顏兒的刺似乎更甚以往了。」抬手,一如兒時那般輕柔的覆上斷紅顏簡單綰起的秀髮,絕青衣嘴角輕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同樣回以一抹幾不可聞的淡笑,斷紅顏輕啟雙唇,一臉純真的開口歎息道:「刺只會傷人,而劍刃卻是用來殺人的。」
不動聲色的繼續聽著斷紅顏這般雲淡風輕的無謂言語,絕青衣突然間惱火起來,猛一把拉開脖頸上那用來遮蓋疤痕的衣領,神色痛苦的怒吼道:「所以顏兒留給我的便是這一道永遠去不掉的斑駁疤痕?」
「其實青衣哥哥心裡是恨著顏兒的吧?」問句,卻吐的極為肯定。
「恨!我當然恨!」終於有種撕破臉的感覺,於是絕青衣也不加隱瞞的句句咬牙道:「我如何不恨?想到玉兒,曾經的青衣,師父,以及無數的無辜亡魂,你叫我如何不恨?想到我曾經那麼珍惜的一雙玉手如今卻叫無數鮮血染紅,你叫我如何不恨?斷紅顏,你可知,有無數次,我都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可是顏兒也好恨青衣哥哥……」不著痕跡的轉首,悄悄拭去眼角那多餘的分泌液,斷紅顏冷淡的開口述說從不曾對人提起過的苦楚,「每每看到青衣哥哥那麼溫柔的對著玉姐姐笑,顏兒也好想將青衣哥哥碎屍萬段啊!」
「還是這麼霸道麼?」
似是無奈又似歎息。絕青衣輕柔的將賭氣似的高高撅起嘴的斷紅顏擁進懷裡,滿滿的柔情瞬間在心底化開:這個妹子,若是沒有那些極端該有多好!
光潔的額在絕青衣那麼自然的擁她入懷時深深皺起,她知道,他的自然緣於習慣,他們從小一起成長,是他一直以大哥哥的身份陪著她嬉笑玩鬧的,所以兒時他們總是攜手、相擁,甚至同床而眠,所以他一直習慣將她放在心底那個所謂的至親之位,殊不知她想要的從來都是至愛之名。
「傻顏兒呵,即使有了玉兒,青衣哥哥還是會疼顏兒的啊!」
「我的便就是我的,我斷紅顏為何要與人分享?」
略一掙扎,斷紅顏毫不猶豫的退出那方似乎永遠也不會屬於她的溫暖懷抱,冷冷的睥睨著不明所以的絕青衣。
銀輝灑照下,絕青衣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神又在轉紅,極豔麗的猩紅,嗜血的徵兆……
秋水無痕劍依舊連帶著精緻的劍鞘倏然間抵上脖頸,絕青衣也是少見的漠然冰冷,「這些年,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莫非你以為我會讓劍刃也一併鋒存?」話音一落,只在手掌翻轉間,百穗雙刃匕已然在手,面對著仍未出鞘的無痕劍,斷紅顏絕美的臉上不由的增添了抹魅惑眾生的淡笑,「絕青衣,你我非至親,拔劍吧。」
冷眼注視著眼前這個一臉冰寒,只待他劍一出鞘變決一死戰的斷紅顏,她的倔強一如五年前那個剛剛及笄的綰發小女孩。心底的某一角似乎傳來微弱的碎裂之聲,再不願面對這樣固執偏執的斷紅顏,絕青衣忽然轉身,步伐極其堅定的朝著前方走遠。隨風只飄過一句更叫斷紅顏咬牙切齒的輕鬆話語:「吾背影不設防,妹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惹得斷紅顏雙拳愈加緊握,真狠不得直接上前,以穗刃斷他餘生。
然而這樣陰狠的想法也只是一刹那的閃過腦際,然後斷紅顏卻是極意外的扯唇輕笑,銀輝下如沐春風的笑意浮現在那樣一張絕世傾城的女子臉上,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引人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