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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看的時間久了,若薇感到脖子和肩膀都開始酸了。於是她收起書,放在長椅上,然後仰仰脖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當她感到極為舒坦之時,眼睛的餘光瞥見了不遠處立著個兩個修長人影。她驚得急忙縮回手臂,從長椅上一躍而起。
這一幕,讓站在一旁的靳墨有些忍俊不禁:剛剛她伸懶腰的樣子慵懶得像只可愛的貓咪,爾後就像只受驚的小鹿一般一躍而起,現在無辜地立在那裡就像只待宰的羔羊,真是又可愛又可笑。
待若薇定下神來,正巧看見靳墨戲謔的樣子,她真想送他幾個大白眼。可是,靳墨的邊上還站著位年紀較大的男子。「這不會就是靳墨的父親吧!」若薇心裡暗暗吃驚,「這也太年輕了吧!和電視裡放的有錢人家的家長一點都不像。」
靳偉平看起來的確很年輕:光滑齊整的頭髮,寬闊的額頭,炯炯有神的眼睛,挺直的鼻樑,堅毅的唇線,看起來高貴而又威嚴。潔白的襯衫,筆挺的西褲,襯得他的身材修長偉岸,絲毫沒有老年人因發福而挺起的將軍肚。若薇在心裡暗歎:「怪不得靳墨長得那麼好看,正是‘虎父無犬子’啊!」
「爸,爸……」靳墨一連喚了好幾聲,靳偉平才回過神來:「哦,怎麼了?」「我們回屋去吧!」靳偉平這才發現,那個原本讀書的女孩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微笑著看著他們。「哦,好,咱們是該過去了!」靳偉平和靳墨向女孩走去。
還沒到跟前,女孩便盈盈彎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大大方方地說:「靳伯伯,您好!我叫黎若薇。」靳偉平微笑著點頭,流露出幾分贊許的神色,是啊,這女孩的落落大方,真像曾經的白玫。他不由得細細打量起若薇來。
她的皮膚白白的,下巴尖尖的,這兩點和白玫很相像。可靳偉平總感覺,二人有著明顯的區別。區別究竟在哪裡呢?哦,是眼睛!二人的眼睛都很大,都很有神。可白玫的眸子是深棕色的,眼波流動似一弘秋水,可那嫵媚的眼波裡總是泛著淡淡的哀愁,尤其是與他婚後,那哀愁更濃。而眼前的女孩則不同,她的眼珠特別黑亮,璀璨得像天邊的星星。她的眼波雖無白玫那樣嫵媚,卻滿溢著快樂和熱情,像春天裡歡快流淌的溪水。女孩的睫毛好長好密,像蝴蝶翅膀般覆蓋在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上。眼前的女孩顯然是被自己盯著不好意思了,微微露出幾分羞澀。
靳偉平哈哈一笑,點頭說道:「若薇,你好!我是靳墨的父親靳偉平,很高興認識你!」略一停頓,他又接著贊道:「嗯,真是個好姑娘,叫人一看就喜歡!怪不得這段日子,我那挑剔的兒子都有些魂不守舍呢!」打趣的話說得靳墨和若薇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老人家這樣和藹,若薇原本緊張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笑著說「靳伯伯,您可真會開玩笑!」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腮邊現出可愛的小酒渦,這使她越發顯得活潑可愛。她的笑容讓靳偉平想起了他的好兄弟——林傲然,因為他也有著這樣好看的酒渦。
每每想起他,靳偉平的心裡便生出濃濃的愧疚之情。那年,他進了國內最好的大學,而林傲然正好和他同班。靳偉平出生世家,沉穩大氣,顯得尊貴高雅;而林傲然雖來自小城,但才華橫溢,樂觀豁達。二人惺惺相惜,成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兄弟。
可是,後來由於他的自私,生生地奪走了林傲然本該擁有的幸福。當事情真相大白的時候,他真希望林傲然能夠恨他、揍他,甚至殺了他也不足為過。可傲然不僅不怪他,還一如既往的當他是好兄弟。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輕描淡寫地說道:「兄弟,事已至此,不如將錯就錯下去,好好珍惜你得到的幸福。你們幸福,我就快樂!」聽了這話,就連他這個以冷靜著稱的人,也禁不住當場落淚。人生能得傲然這樣的兄弟,他覺得此生足矣!
算算傲然的女兒應該和靳墨差不多大吧,不知道長得什麼樣子,會不會有眼前女孩這樣清澈的眼神和漂亮的酒窩,多希望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傲然的女兒啊!可這只是自己在胡思亂想罷了,眼前的可愛女孩姓黎,又足足比靳墨小了四歲,她怎麼可能會是傲然的女兒呢?或許自己只是因為多年未見,太思念他了,才會一時恍惚吧。
靳偉平的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的慈愛,真誠地說:「若薇啊,真高興你能陪靳墨和我過這個中秋節!」
「伯父,您這樣說,我可真不好意思,要知道我現在可是賴在你們家白吃白喝呢!連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若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誰說你白吃白喝了?」靳偉平還沒來得及發話,靳墨就忍不住出聲了。看著靳墨緊張的樣子,靳偉平的心底暗暗有些歡喜。
「我自己說的,事實不就是這樣嘛!」若薇撅起了小嘴。「丫頭,下次可別這樣說了,某些人會不高興的哦!哈哈哈……」靳偉平又打了一連串的哈哈。靳墨上前一步,盯著若薇的眼睛,認真的說:「下次不要這樣說了,更別這樣想了。請你記住了:你不是賴在這裡,是我請你來養傷的。」第一次聽到靳墨認真地說出動情的話,若薇開心極了:「原來,他是這麼關心自己啊!」若薇一抬頭,目光一與靳墨相遇,便深深陷入他深情的目光裡。
靳墨輕輕托起若薇受傷的手臂,溫柔地說:「來,讓我看看,今天好些了沒有?」他的動作輕柔而仔細。靳偉平看在眼裡,卻樂在心底:「這個女孩果真是能打開靳墨心鎖的鑰匙啊,看來我可以放心了!」
「都好得差不多了,你看,腫都消了,感覺手也可以活動了,」若薇輕輕抽回手臂,臉紅得像塊布:「靳伯伯都在看笑話呢!」
「哈哈哈……」靳偉平又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我人老眼花,可是啥也沒看見呢!」靳墨的臉也有些微紅:「爸,對不起,不應該老讓您在屋外站著,我們進屋去吧!」
三人步入屋內,正在忙碌的王叔和王媽也連忙出來和靳偉平打招呼,屋子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若薇的渾身的神經都徹底放鬆了,她覺得靳偉平不但平易近人,而且幽默風趣得就像自己的父親。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靳墨便吩咐王叔將車開回來,王媽也連忙去給大家倒茶。只一會兒,茶就端上來了。王媽奉上茶後並未立即離開,靳偉平知道她是在等著自己對茶的評價呢!他微微一笑,開始品茶。
茶是蓋碗的,揭開蓋子,香氣四溢,茶碗裡放的卻不是茶葉,而是幾朵黃黃山菊花,外加幾個小米棗。靳偉平不解地望著王媽。王媽笑吟吟地說:「老爺,這是黎小姐從附近山上采的山菊花,采回來的時候還帶著露水呢!為了采它們,黎小姐的裙子都濕透了。黎小姐把它們曬乾,說用來泡茶可以清肝明目。我和老王喝了,覺得真是好得很呢!這不,急著向您獻寶呢!」「哦?」靳偉平饒有興味地說,「那我可得好好嘗嘗!」靳偉平輕撥幾下蓋碗,又小心地吹了幾下,隨後淺啜一口,卻許久都沒咽下。
這下,若薇急了,抱歉地說道:「靳伯伯,我去給您換杯茶吧!這野菊花是我們山野人家喜歡的小玩意兒,是上不得檯面的,靳伯伯喝慣了好茶,一定不會喜歡的……」
「誰說的?這茶,有菊花的芳香,紅棗的馥鬱,還有冰糖的甘甜。入口醇香啊,真是好茶!靳墨,你也嘗嘗!」靳墨也嘗了嘗,隨之讚歎道:「確實很特別,也很好喝!我來了一年多了,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附近還有野菊花啊?」王媽接過話茬兒說道:「是咧,連我這個老媽子都沒發現呢,就更別說少爺了,還是黎小姐最細心啊!」
受到眾人的一再好評,若薇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沒事做,就到處溜達,然後就發現這附近的小山上好多野菊花啊,於是就采些來曬乾了泡茶了……」
「我還是頭一次喝這種花茶呢,王媽,這茶真香,到底是怎麼泡的呢?」靳墨似乎對這茶很感興趣。
王媽笑道:「少爺,這你得問黎小姐了,我這老媽子可是外行。黎小姐知道的可多了,她還采了好多桂花,教我放在糕點裡,可香了,待會兒,你們可得好好嘗嘗。我做飯去了。」王媽在圍裙上搓搓手,轉身走進了廚房。剩下靳墨尷尬地坐在那裡,不知該如何開口向若薇請教。若薇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待他開口,便主動和他聊起菊花茶的做法,及其他各種花的用途來。
看著兩人談得十分投機,靳偉平不忍心插嘴,於是重又品起茶來。可清甜的花茶抿在口中,腦子裡卻浮起另一個人來。
其實,花茶靳偉平不是第一次喝了,曾經他喝過很多的玫瑰花茶。白玫在世時,特別喜歡玫瑰花。他們結婚後,他在莊園裡種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花,並將莊園更名為玫莊。玫瑰開放的時候,白玫總說就這樣讓花開敗實在太浪費,於是她總會抽空摘些花蕾,曬乾。泡茶時放上幾顆幹的花蕾,撒上一小撮茶葉,便成風味獨特的玫瑰茶。她每天都泡給靳偉平喝,還說,玫瑰茶喝了可以養顏、清心火,寧神。那時,靳墨還是個只愛在花間追蝴蝶的孩子,白玫的玫瑰花茶他自然是沒有嘗過的。但可惜的是,自白玫生病的那年起,就再也沒有人摘花蕾泡花茶了,他也再沒喝過那香氣四溢的玫瑰茶。可是,那茶香至今都還存留於他的舌尖。「唉,」靳偉平在心裡歎道:「真希望靳墨,將來也能有福氣,每天都喝到心愛的女人親手為他炮製的花茶……」
……
那一晚的月亮特別圓,氣氛特別好,團圓飯也吃得特別開心,靳偉平覺得那天,他真算得上乘興而去,盡興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