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週年結婚紀念日當天,沈榆做了一桌子菜,一個人從白天坐到了黑夜。
她忍不住又翻看了一眼手機,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下午她給顧行衍發的消息。
【飯菜做好了,幾點回來呀,之前不是說今天放假嗎?】
【還在開會嗎?】
【午飯趕不回來,會回來吃晚飯嗎?】
……
沒有任何回覆。
正當沈榆猶豫著要不要再發一條的時候,消息框突然彈出來回覆。
【回,有事要說。】
一條消息像是給沈榆打了雞血,她猛地從椅子上談起,臉上是剋制不住的幸福。
有事要跟她說,是關於三週年紀念日的嗎?
想到顧行衍有可能記得兩人紀念日,沈榆就染上了一絲不可名狀的期待,也許,也許顧行衍會頭一次給她準備禮物?
帶著這份期許,沈榆迫不及待又把已經有些冷的飯菜重新去熱了一遍。
指針指向八點的時候,門外終於傳來兒子顧言安嘰嘰喳喳的笑聲。
沈榆臉上終於帶上了笑意,立刻小跑著去開門。
「怎麼這麼回來這麼晚,是今天作業多麼……」
顧言安看都未看沈榆一眼,就要往樓上跑。
沈榆一愣,下意識伸手拉了顧言安一把,「安安,還沒吃飯呢,往樓上跑什麼?」
顧言安像是這時候才發現門口還有一個人,有些急躁地甩開沈榆。
「媽媽你別管我了,我還有急事呢!」
他語氣裡的不耐煩太過直接,猶如細密的針一下就刺進了沈榆的心口。
沈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媽媽特地準備了很多你愛吃的菜,還有藍莓小蛋糕……」
「哎呀,都說不想吃了!」
顧言安跑到半路像是想起什麼,又突然轉頭朝著沈榆眼睛發亮。
「小蛋糕留著,我明天要帶給雲舒阿姨,她最喜歡吃藍莓蛋糕了!」
雲舒?
是慕雲舒,那個顧行衍心中多年難忘的白月光?
沈榆眼睛不受控制地掙了掙,往前走了一步,想問清楚原委。
然而顧言安卻根本不聽在意她的回應,蹦蹦跳跳就跑上了樓。
「王嬸!」
沈榆喊住正預備趁著沈榆不注意,小心翼翼離開的保姆,語氣有些發抖。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安安跟慕雲舒什麼時候……」
眼見事情兜不住,王嬸嘆了口氣,卻還是一五一十交代道。
「大概三個月前,慕小姐回國,跟小少爺見了兩次,可能兩個人性子比較投緣,後頭就,經常會約著一起出去玩……」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在沈榆心口炸裂,她閉了閉眼,努力放緩呼吸。
「所以今天不是什麼補課,安安是跟慕雲舒出去玩了是嗎?」
王嬸神色有些為難,「本來上完課就回來了,沒想到慕小姐直接到校門口接人了,我是想跟您說一聲的,但是那邊……」
話到一半,王嬸卻不敢說下去,偷眼看著沈榆的臉色,竟有些同情的意味。
一個念頭光速竄上了沈榆的心頭,她幾乎立刻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顧行衍讓你不要告訴我是嗎?」
王嬸猶豫了一聲,還是小聲回道:「太太,先生他也是怕你不開心……」
沈榆疲憊地揮了揮手。
「沒事了,你回去吧。」
她搖搖晃晃地將自己摔進沙發裡,渾身宛如被抽空力氣一般。
是了,顧言安一個孩子,哪裡能有什麼途徑見到慕雲舒?
除非有人在見慕雲舒的同時,意外不得不帶上他。
沈榆只是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自己的孩子見丈夫的白月光,瞞得天衣無縫,整整三個月,她這個做親媽的,竟然今天才知道。
不知道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直到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
顧行衍身上風塵僕僕的趕路氣息還未散去,一邊脫了外套,一邊低頭換鞋。
等了一會,往常在他回家的時候,第一時間守在門口幫他接過外套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顧行衍這才後知後覺地抬頭,餐桌上是還冒著熱氣的滿桌飯菜,客廳沙發上坐著他清瘦而又落寞的妻子。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準備這麼多菜?」
見沈榆還是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顧行衍自己抬手把外套掛上衣架,伸手扯松了領結。
「我在外面吃過了。」
沈榆沒有吭聲,她想問一句,是跟慕雲舒嗎?
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較真。
慕雲舒到底跟顧行衍從小一起長大,不提那些前塵往事,光這份青梅竹馬的情誼,顧行衍接待回國的發小,似乎也沒有什麼錯。
「今天是……」
她手撐著沙發剛想起身,一份合同就落在茶几上。
「簽字吧,已經拖了很久了。」
封面上,碩大的黑色字體——離婚協議書。
沈榆眼睛猛地睜了睜,那一瞬間嗡鳴聲充斥耳膜,眼前一陣陣發黑。
這不是顧行衍第一次提離婚。
三年婚姻,從新婚當夜開始,每當兩人爆發矛盾,顧行衍就會毫不留情提出離婚,次次都是沈榆低頭認錯,苦苦哀求,才能換來顧行衍一時心軟。
循環往復,一年又一年,沈榆總以為,只要她傾盡全力對顧行衍好,他總有一天會願意回頭看看守在身邊的自己。
如今看來不過是痴人說夢而已。
沈榆半跪下身子,伸手握住了筆。
顧行衍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訝,下一刻又淡聲道:「財產方面不會虧待你,之前打到你卡上的錢都歸你,還有海灣別墅,你常開的那幾輛車,另外還會有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
沈榆抓了抓筆,忽然又放下。
「安安呢?」
她抬眼看向顧行衍,眼神閃了閃,「可以讓他跟著我嗎?」
這話一出,卻不知戳到了顧行衍哪裡,他本來還算和善的神情驟然冷了下來,垂眸冷冷凝視著沈榆。
「沈榆,又想用孩子來威脅我嗎?」
猶如冷水兜頭衝沈榆頭頂倒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什麼……」
「當年嫁給我就是用的孩子這一招,這麼多年,還用不膩嗎?」
沈榆錯愕地瞪大眼,急切地解釋,「我沒有!當年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夠了,沈榆!」
顧行衍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根煙,「三年顧太太的身份,還不夠讓你滿足嗎?」
冉冉升起的煙霧模糊了顧行衍的五官。
在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沈榆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好,我們離婚,祝你幸福,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