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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霧在天地間飄蕩。雖然已是九月底,氣勢恢宏的莊園前,大片大片的白玫瑰依然開得正豔。粗壯的枝幹,濃密的綠葉,襯托著嫵媚的純白花朵,在流動的薄霧中輕輕搖曳,似真,似幻。這莊園就叫做玫莊。
秋陽漸漸升起,薄霧漸漸褪去。一年過五旬的偉岸男子,拎著肥料與小鋤,帶著剪刀,緩緩步入花叢。他,便是商界赫赫有名的靳氏集團董事長——靳偉平。雖然身著的便裝,卻無法掩飾他渾身散發出的沉穩儒雅之氣。若不是鬢角隱現的白髮,從他健壯的身軀,優雅的姿態,你絲毫感覺不出他已經快六十歲。
他小心地修剪著花叢中的殘枝敗葉,並不時拾起小鋤鬆土施肥。曾經,這裡一年四季都盛放著各種顏色、各個品種的玫瑰,那光景比眼下的還要美上百倍。各色的玫瑰,姹紫嫣紅、鬥芳吐蕊,濃烈的香氣,使每個步入莊園的人都為之沉醉。而他,獨愛白色玫瑰。或許是因為她叫白玫,或許是因為她像極了靜靜綻放的白色玫瑰,更或許還有其他什麼原因,總之,她走的那年,他把所有的雜色玫瑰全部除去,種上了滿園的白色玫瑰。傭人們曾不止一次當著他的面歎息:「可惜了那些品種名貴的各色玫瑰……」可他卻置若罔聞,從不後悔。
這些年,他習慣了每天都擠點時間去侍弄這些玫瑰。唯有和這些白色精靈待在一起,他的心才能舔噬到一絲淳洌的甘甜。他的動作那樣柔,那樣輕,那不是在給花修枝剪葉、鬆土施肥,而似在給心愛的人畫唇描眉。
立在園邊的管家,畢恭畢敬地站著,不敢去驚擾沉醉其間的老爺。向老爺彙報少爺每天的詳細情況,也是管家每天必做的工作之一。管家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麼少爺不願回玫莊,少爺是那麼敬重和體諒老爺;他也不明白,老爺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允許少爺離開,曾經留學是這樣,歸國不住玫莊也是這樣。可老爺是那樣的愛少爺,他要求管家不管採用什麼辦法,每天都必須把關於少爺的大事小事一件不漏地告訴他……
「老王。」一聲呼喚打斷了管家的沉思。只見靳偉平放下手中的工具,緩步走到花園邊的石椅上坐下。「這樣站下去,你準備站多久啊?有什麼直接說吧!」「是,老爺!」管家先一鞠躬,再才一如一實地向把靳墨昨天的情況以及今天的行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靳偉平。
「老王,你坐下,再詳細說說,那個叫黎若薇的女孩兒吧!」靳偉平似乎對她特別感興趣。管家誠惶誠恐地坐下,鎮定下心神,才開口道:「老爺,那女孩皮膚很白,瓜子型兒的臉,眼睛又大又亮,乍一看,有點兒……有點兒……」「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話吞吞吐吐了?」靳偉平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悅。「有點兒像夫人……不過,仔細一看又不像,夫人沒有酒渦,夫人的目光柔和又略顯得憂鬱,而那姑娘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卻滿是快樂和熱情……」說到這裡,管家小心地觀察著靳偉平的神色,生怕自己的話激怒了他。這時靳偉平扭過頭,笑著說:‘老王啊,這麼多年了,你還不瞭解我的脾氣麼?還用得著擔心在我面前說錯話麼?」管家心裡一松。
「乍一看上去有點像白玫……」靳偉平喃喃自語,接著似乎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沉思中回過頭來,站起身,管家連忙跟著站起。「老王啊,」靳偉平拍拍管家的肩,語重心長的說,「你替我好好照顧靳墨,還有那個叫黎若薇的女孩子。沒準兒,這個女孩,是上天送到靳墨身邊幫他解開心結的……」聽了這話,管家十分疑惑,正想開口發問。靳偉平又說:「你什麼都別問,照我說的去,任何情況都要及時詳細地報告我。好了,你回去忙吧!」靳偉平下了逐客令,管家也不好多說多問,默默地退下了。
下午,溫熱的陽光依舊在病房裡纏綿。若薇焦急地站在窗邊盯著那個尚在半空的太陽看。雖然右手受傷,但病房依然被若薇收拾得整整齊齊。她想早點出院,這樣不用到別人家裡去。這三天裡,王叔和王媽的周到照顧讓她實在過意不去。只是輕微的骨折而已,並無大礙,還攪到別人家裡去,這跟騙吃騙喝的有什麼區別?可那天,她從旅店出來的時候只帶了個隨身小包,原指望工作落實好了,再把行李搬到單位安排的宿舍去,可誰知出了這一檔子事。她從家裡帶出來的錢不多,遠遠不夠支付出院的費用。再說,就算不管出院費用和手續,她總不能穿個病號服在大街上晃悠,那樣一定會被人們當成是出逃的精神病人,被抓回精神病院去。她問過護士,護士說那衣服早已經扔掉了。
「誰來幫幫我吧?我不想到人家家裡騙吃騙喝啊,」站在窗邊的若薇看似平靜,內心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等會兒,王叔王媽來了,我該如何拒絕他們呀?」正在躊躇間,只聽門「吱呀」一聲輕響。
「黎小姐,我們來接你了,你怎麼沒躺著休息啊……」是王叔的聲音,若薇連忙轉身。「王叔,王媽,你們來了,我已經好了。不用再麻煩你們了……」「唉喲,我的好姑娘,你說哪裡話呢?」王媽說話總是這麼熱情。「走,去浴室我幫你把衣服換上吧,可不能穿這病號服出去哦!」說著,晃晃手中的袋子。若薇瞥了一眼:衣服是白色的,是自己最喜歡的顏色。
站在浴室的穿衣服鏡前,鏡子裡的人兒美得讓人不敢*視。潔白順滑的裙子,柔柔地貼合在牛奶般光滑的肌膚上,瘦削的肩,圓潤的胸,纖細的腰,修長的腿……若薇的每一分優點,都被這裙子凸顯得淋漓盡致。王媽嘖嘖稱讚:「瞧,姑娘穿上這裙子,美得就跟天仙下凡似的……」若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是裙子漂亮!大媽會說話,更會挑衣服。」「人美,裙子也美。我可沒那麼好的眼光。我們少爺挑的,你說裙子能不漂亮嘛!」若薇偷偷地吐吐舌頭,「原來是他買的啊……」她的臉,沒來由的紅了。
和王媽步出浴室,王叔馬上迎了過來:「黎小姐,裙子很合身,很配你。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們走吧!」說著,便伸手去拿若薇的小包。「哦,王叔,」若薇忙接過他手中的包,「不用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王叔急了,囁嚅著說道:「黎小姐,這怎麼行呢?少爺吩咐過的啊……」「是啊,是啊,姑娘,你手還沒有好啊……」王媽也在一旁幫腔。
「王叔王媽,別擔心,就右手一點輕微的骨折而已,過兩天就好了。再說,我回家了,爸爸也可以照顧我……」若薇笑著對他們說。「難道,你想讓你爸爸擔心麼?」隨著淡漠的聲音響起,靳墨緩緩步入病房。看到他,若薇一愣,旋即想起身上穿的裙子是他買的,想說點感謝的話,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於是只好低頭不語。
靳墨的聲音不疾不徐:「傷筋動骨一百天,即使是再輕微的骨折,也得不少時日才能復原吧,你忍心回家讓你父親服侍你這麼多天?」若薇聽了,心道:「是啊,上次給父親打電話,隱瞞了右手骨折的事,現在又怎麼能回家,讓他擔心呢?自己服侍他老人家都來不及,怎麼能讓他服侍自己呢?」可是轉念一想,「麻煩別人,不是更不應該嗎?」於是,若薇還是決定不去了。「靳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若薇一抬頭,迎上了靳墨熠熠生輝的眸子,那裡面分明含著一絲祈盼的熱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後面的半句被若薇生生地咽了下去。
這一切,管家都看在眼裡,於是他哈哈一笑,趕緊將話接了下去,「既然黎小姐都答應了,我們就趕緊回吧!黎小姐,你旅店的行李,我們已經幫你拿回家了。」若薇一聽,行李都被他們拿走了,再推辭也沒有多大用了,乾脆點點頭,不再說話。
王叔開車,靳墨坐前排,王媽和若薇坐在後排,一路無話。
靳墨看似悠閒地靠在座椅上,可他的身體早已僵直。他心裡有著小小的興奮,卻有更多懊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偷偷地站在病房外,聽他們講話;他不知道,在她拒絕去他家養傷時,他為什麼會忍不住進去說話;他不知道,見她急於推辭去他家養傷時,他為什麼會有失落感;他不知道,她答應去時,他心裡為什麼會有興奮感;他更不知道,此刻,感受到她的目光縈繞著他的背影的時候,他的身體為什麼會不受控制地僵直。他本不應該是這樣啊?可為什麼會這樣?他的頭又開始疼,於是他馬上制止自己不再去想。
若薇確實在盯著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的背影。他可真是個好看的男人,連背景都好看。沒來由的,她突然從心底升起對這個養尊處優的俊美男人的憐憫。若薇暗笑自己癡傻:她這樣一個家境貧寒、與父親相依為命的窮苦女子,居然對他這樣一個長相俊美、氣質高雅,家財萬貫,從容優雅的男人產生憐憫之心,真可笑!「黎若薇啊,黎若薇,該人家憐憫你才對,哪裡輪得到你憐憫他?你一定是在車禍中把腦子摔壞啦!」雖然在心底,她這樣對自己說,可隱隱的,她覺得自己的直覺沒錯。
「他心底裡一定蘊藏著火山一樣的熱情,可他卻苦苦地把這份熱情壓抑著,」若薇想,「他一定有什麼說不出的苦衷,就像誰呢?」若薇苦苦思索著。「像誰呢?哦,想起來了,像父親!「父親在她面前永遠是笑容滿面的,可她卻總覺得那笑容是父親硬*出來的,他的心底溢著滿滿的苦。尤其站在父親背後的時候,她總能感受到父親濃濃的落寞。
父親的落寞是有原因的:母親愛父親,卻視若薇如洪水猛獸,恨之入骨,因為母親總說若薇不像她,卻像另一個女人;父親不愛母親,卻深愛著若薇。正是為了保護若薇,父親才帶著她到了隱居到了南山縣的一個小山村裡。父親的痛苦是為愛、為她,而年紀輕輕的他又是為了誰呢?若薇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