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天成 第十章 心意

眾人見洛遠打完便走，皆是不明所以。

汪道虛冷笑道：「洛莊主的好兒子，可是真有家教。」

洛雲流瞧著親生兒子遠去的背影，目光深邃，卻是一言不發。

今年四莊鬥劍，狀元之位毫無疑問，當非藏劍山莊洛遠莫屬。他以弱冠之齡，使得一手神鬼莫測的奇妙劍法，連敗名劍、洗劍三大年輕高手，最後一場更是展現出一身強橫修為，將洗劍丁雲逼得束手待斃，卻是今年鬥劍的新秀。

而以往四莊鬥劍，皆是名劍弟子折冠，也不知是近年來門下弟子荒廢了修為，還是洗劍丁雲與藏劍洛遠太過厲害，名劍弟子都覺臉上無光，只想早早結束鬥劍，各回山門。

然就在此時，台下卻有人道：「隱劍弟子怎麼不上場？」

眾人這才回過味來，從始至終，隱劍弟子無一人上場，在洗劍與名劍兩莊弟子爭吵之時，也是一言未發，便似局外人一般。

隱劍眾弟子做了半天的事外之人，這才被人突然想起。

但四莊中人沒人做聲，身為隱劍莊主的公冶玄亦默然不語。一干隱劍弟子站在台下，無視眾多看來的目光，臉上皆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色，旁人卻也不太好說什麼。

江楚走到一瘋身邊，低聲道：「大師。」

一瘋應了一聲，問道：「怎麼？」

江楚向最北處看了一眼，道：「那邊有個人，一直盯著這邊。」

一瘋順著江楚的目光看去，只見在最北處的一個地方，一位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也正朝著這邊看來。

一瘋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忽的撇過頭去，淡淡道：「他若喜歡看，便叫他看。」

江楚「哦」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此時在人群之中，已有好事者大聲道：「到底還打不打了，若是不打老子可要走了！」

洛雲流與汪道虛同時看了公冶玄一眼。

公冶玄還是默不作聲，汪道虛忍不住道：「公冶莊主，眼下四莊弟子只有你隱劍未有人出場，若是……哼哼，若是自問沒有洛莊主愛子的對手，我看還是早早散了吧！」

名劍山莊今年鬥劍折了個跟頭，在汪道虛心中卻念定全是洛遠之故，此時出言相譏，無非是想隱劍山莊若有高手弟子，也好煞一煞藏劍的威風。

公冶玄終於開口道：「好。」

他只說了一個「好」字，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散場的「好」，還是想讓門下弟子接著鬥劍的「好」。

汪道虛忙道：「洛莊主，也請你將貴子叫回來吧。」

洛雲流淡笑道：「本莊弟子，又何止犬兒一人。」

汪道虛「哦」了一聲，問道：「看來今年貴莊是令有高手了？」

洛雲流笑笑不語，但看在汪道虛眼裡，卻是滋味難明。

公冶玄對台下隱劍眾弟子丟了個眼神，一位青年弟子登時會意，緩緩走上擂臺。

這青年弟子一身白衣，眉宇軒昂，手中握著一柄翠綠色仙劍，通體枝節，底端削尖，卻是一根竹子，但其劍體隱隱有青光流轉，似是極具靈氣之物。

這青年弟子對下臺一拱手，道：「隱劍方青，哪位師兄上來賜教！」

這時在藏劍人群之中，一位弟子走上台去，拱手道：「藏劍尹秋雨，還望方師兄手下留情。」

方青似乎頗為自負，對於那藏劍弟子的客套之話，也不謙虛幾句，而是淡淡道：「客氣。」

尹秋雨微笑一聲，似不在意，又一拱手道：「方師兄小心了！」

他剛剛說罷，仙劍霍然從背後鞘中禦起，刹那間一分為二，二分為三，繼而接連幻化出十七柄仙劍，每一柄在半空盤旋半刻，便都插在他的四周左右，將他圍了起來。

他手掌間尚還漂浮著一柄仙劍，一手負後，只等方青來攻。

方青見狀，心中不禁道：「有仙劍護體，無論如何進攻，都會被抵擋回來，這尹秋雨著實不好對付！」

尹秋雨見方青遲遲不來進攻，當下禦起手中仙劍，向那方青射了過去，他自己則站在劍陣之中，細觀形勢變化。

他不肯出陣，而是禦劍攻來，方青卻也拿他沒轍。接連擋了幾回合後，方青心中道：「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攻陣尋找破綻的好。」

心下念定，縱起仙劍，閃電般向尹秋雨沖了過去。

尹秋雨見方青來攻，嘴角若有若無的露出一絲微笑。他緩緩合上雙眼，將手中那柄仙劍插在地上，隨後席地而坐，手成劍訣，竟是一動不動了。

台下有人道：「好嘛，老子這才看出來那藏劍小子使得什麼招數，原來是‘心意禦劍訣’。」

江楚聽到，對一瘋問道：「大師，‘心意禦劍訣’是什麼？」

一瘋凝神看著臺上鬥劍，甫一聽見江楚所問，解釋道：「這‘心意禦劍訣’，乃是藏劍第二劍訣，講究以心禦劍，心意所至，仙劍必到，那藏劍弟子看似合上雙眼，但方青的一舉一動，卻一絲一毫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江楚疑道：「那尹秋雨不是閉上眼了嗎？難道他身上也長了眼睛？」

一瘋說道：「不，你看到他周圍插在地面上的那些劍了麼？」

江楚點了點頭，一瘋略有讚賞意味道：「那十七柄仙劍，就是他的眼睛。」

方青不斷的攻向尹秋雨，但每一劍都被一柄仙劍擋了回來，隨之那柄仙劍又插回地面。尹秋雨坐在眾劍中央，就似睡著了一般。

方青的體力不斷消耗，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雙手微微發顫，心道：「這尹秋雨好手段，竟在每柄劍上都留了一道真元，我手中仙劍與之接觸，便被震開，厲害！」

正當心事之時，只見尹秋雨身後突然縱起一劍，直直向他射了過來。他匆忙間一劍擋開，瞧了瞧尹秋雨身後，心下恍然道：「他不敢禦左右兩邊或身前仙劍，而是禦身後仙劍，怕是仙劍一離地面，便有破綻了。」

如此一來，心中便有了計較，只要尹秋雨身前左右一柄仙劍離開地面，就有了可乘之機，這場鬥劍，也就告於尾聲了。

方青手捏劍訣，大喝道：「九身十三劍！」說罷，縱空而起，如流光一般接連攻向尹秋雨正面，每一移動都似帶起一片殘影。

正面仙劍接連擋下方青攻勢，這時方青故意住手不攻，正當仙劍正要回插地面之時，他心中大喜道：「破綻！」身如閃電，只差毫釐便掠過了那柄仙劍，一劍向尹秋雨眉心刺了過去。

那仙劍晚了一步插回地面，正當方青以為必勝之時，突覺手中仙劍一頓，似是頂在了什麼堅硬物事上面，繼而一股大力襲來，將他遠遠震了出去。

只見在十七柄仙劍的裡面，尹秋雨身邊一道道白光閃爍，繼而白光凝聚成形，竟是又幻化出了十七柄仙劍出來。

藏劍山莊今年鬥劍露了臉，眾藏劍弟子皆是大喜，齊聲叫道：「好！」

這邊，自從一瘋對江楚講述「心意禦劍訣」的劍理之後，江楚一直無心觀看鬥劍，在心中反復的默念道：「以心禦劍，以心禦劍……」

此時他忽的想起臨別前那老人對他說的話：「明日便是十年一度的四莊鬥劍，各莊所使劍法皆有《劍藏七訣》的影子，你可借這大好機會，好好揣摩揣摩。」

如今一看，以與老人深談的見解，貫連這「以心禦劍」的劍理，倒當真有幾分感悟。江楚腦海間不停地想像著，若是與先前那位洛遠過招，該如何拆解，如何反攻，不知不覺已沉迷進去。

以他初學修仙不過幾日，但瞬間感悟卻猶勝他人幾十年。

此時台下突然有人大聲叫「好」道：「風吹殘花敗，雨落滴石穿，好一式‘花落石穿訣’！」

臺上形勢大為好轉，方青已是不再盲目進攻，在尹秋雨禦劍射來之際，陡然一劍將其斬了回去，隨後站在地面，微微喘息。

就在方青毫無辦法之際，尹秋雨突然睜開雙眼，竟是起身撤去了護體劍陣。

方青愣了愣，殊不知尹秋雨為何撤劍，問道：「這是？」

尹秋雨微笑道：「你既破不掉劍陣，我也傷不了你，還不如撤去的好。」

方青微微頜首，將劍一橫，起了個起手式，說道：「勝負成敗，一招足矣。」

台下眾人拭目以待，尤其是藏劍、隱劍兩莊弟子更是如此。若是藏劍勝了，那麼今年的狀元自然便是藏劍弟子，至於是洛遠還是尹秋雨，就不必其他三莊關心了；而若是隱劍勝了，卻還要叫回洛遠再比試一場，以定今年狀元歸屬。

藏劍山莊今年鬥劍露了大臉，但身為莊主的洛雲流臉上卻不見喜色，只見他愁眉緊鎖，目光雖看向臺上，但明顯無心於此。

汪道虛到了此時，還不忘挖苦幾句，說道：「若不是我的大徒弟楚霄幾日前傷重，不能前來，結局未必如此。」

洛雲流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或許一樣。」

汪道虛「哼」了一聲，心中恨恨道：「不過拿了一次狀元便如此囂張，待到十年後再次鬥劍，看我如何煞煞你的威風！」

這時聽得有人道：「好啊，終於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