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天成 第八章 莊鬥

清晨，江楚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爬了起來。

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置著幾碟精緻的小菜，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粥，也不知是何人送進來的。

江楚肚子早已餓了，在桌子前坐下，食欲大開，風捲殘雲似的吃著飯菜。

這飯菜的味道著實不錯，江楚生在富貴人家，山珍海味也是吃過不少，不過與這幾碟小菜相比，倒是顯得食而無味了。

不消多少時辰，江楚美美的打了個飽嗝，飯菜盡已乾淨。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位女子托著一壺熱茶，款款走了進來，正是洛汐。

洛汐方一進門，便道：「江公子好。」

江楚見是這位女子，心想飯菜也定然是她送來的，說道：「多謝姑娘了。」

洛汐將茶壺放在桌面，道：「公子客氣了。這壺西湖龍井甘美微甜，頗有潤肺清腸之效。」

江楚拿起茶壺倒了一杯，一口便喝了進去。他生性不好斯文做派，對於儒美物事也不做作，於一杯茶要品上半天的磨蹭之事，更是無那耐心，還不如一口喝了解渴的好。

洛汐微微笑了笑。江楚臉色一紅，乾咳幾聲，道：「姑娘見笑了。」

「公子至情至性，又有何見笑的。」洛汐和聲道。

正在兩人沉默間，門外突然傳來幾許鐘聲。洛汐開口道：「這是本莊的‘雀鳴鐘’，四鐘已過，鬥劍要開始了。」

江楚說道：「那我們也去吧。」

洛汐點了點頭，隨後江楚整理好了衣物，又洗了把臉，與她一起走出了房間。

四莊鬥劍，早在四莊創建伊始便已盛行，每十年一屆，旨在考量四莊弟子修為進境，但暗地之事，仙林之人盡也知道，卻是四莊相互較勁之舉。

劍祖一脈是為天下劍學正宗，門下弟子個個劍術高深，因此每十年的四莊鬥劍，都是仙林中的一大盛事，不論正道魔道中人，都會前來觀看。

今年四莊鬥劍的地點，定在了玉寰山的藏劍山莊。

此時在藏劍峰的山巔之上，正魔兩道中人齊聚，四莊弟子分列四方，人潮人海，將偌大的校場擠得水泄不通。

在擂臺之上，站著四人，當是四莊莊主了。

最左一位，鬚髮皆白，一臉慈眉善目之色，乃是洗劍山莊莊主，名為唐儼，鑄劍之術亙絕古今，天下十大名劍有四柄皆出於他手。

隨後便是名劍山莊莊主汪道虛，善品劍之術，不論何等神兵利器，乃至廢銅爛鐵，皆能一眼看定其為何物所鑄、為何物開鋒、為何時所出，乃是當今天下第一等的品劍名家。

再者乃是藏劍山莊莊主洛雲流，此人在四莊之中威望最弱，平日不顯山不露水，誰也猜不透他有多少斤兩。

最後一人，正是隱劍山莊莊主公冶玄，話說此人乃是四莊第一高手，一身修為登峰造極，比之正道六派半數掌門尚要高出一籌，但平日不出山門，亦很少在天下行走，故有「公冶隱劍「一說。

校場人群越發的多了起來，各莊供奉執事負責疏導人群，但依然擠得滿滿當當。

洛雲流與另外三位莊主相互看了一眼，示意可以開始，便揚聲道：「四莊鬥劍，現在開始。」

聲音渾厚有力，在校場上綿綿回蕩，雖人聲鼎沸，但在場眾人卻可以清楚的聽到洛雲流的聲音。

汪道虛等三位莊主，幾乎同時向洛雲流看了一眼，眼中精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群中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洛雲流從弟子手上接過一份名單，清了清嗓子，道：「第一輪，名劍段天意對陣洗劍丁雲。」

從西、北兩處各走來一位弟子，步上擂臺，相互拱手道：「請。」

四大莊主退下擂臺，汪道虛笑意綿綿，向唐儼看去，說道：「唐莊主，小徒若是有失手之處，還望見諒。」

這話中之意，無非是瞧不起洗劍弟子，唐儼氣的吹鬍子瞪眼，沉聲道：「汪莊主言重了，小徒若是有何得罪之處，也請汪莊主見諒。」

汪道虛笑笑不語，凝神看擂臺上鬥劍。

這時兩位弟子已交上了手，乍一看去，名劍段天意修為著實高深，劍劍壓著丁雲要害，穩占上風。

而丁雲也不甘示弱，有條不紊的抵擋著段天意的猛烈攻勢，所使劍術變化萬千，每每段天意以為攻到要害，只一劍便可將他擊下臺去之時，對手卻猶如突悟神來之筆，將所發劍勢盡皆泄去，反能回攻一劍。

如此僵持了一盞茶的時辰，段天意猛紮猛打，即將對手逼到擂臺邊緣，孰料丁雲縱然一個反身，手中長劍一送，登時將段天意的左臂劃個口子，隨後飄然落在擂臺中央，也不乘勢追擊，大展攻勢。

台下霍然響起一片叫好聲，當以洗劍弟子居多。

此刻反倒是唐儼揚聲大笑，汪道虛面子上掛不住，冷言道：「若是以為天意只是這點微末本事，唐莊主可就大錯特錯了。」

唐儼笑道：「老夫自然不會小看汪莊主的弟子，不過多說無益，結果自見分曉。」他話裡成竹在胸，顯然對丁雲很有信心。

這時擂臺之上，段天意緊捂左臂傷口，臉上神色五味雜陳，咬牙道：「丁師兄好高明的劍法。」

丁雲微笑道：「段師兄客氣了。」

段天意「哼」了一聲，手中仙劍緩緩漂浮起來，擺了個起手式，大聲道：「丁師兄小心了。」

丁雲橫起劍來，以來抵擋對手攻勢。

只見段天意手指屈伸，接連變換了數十個手印，猛然向丁雲一指，喝道：「去！」仙劍刹那間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繼而千變萬化，頓如極光一般，鋪天蓋地的向丁雲沖了過去。

唐儼在一邊看到，驚聲道：「翠嵐禦劍訣！」

汪道虛淡笑道：「唐莊主好眼力，正是‘翠嵐禦劍訣’。」

唐儼見汪道虛得意忘形，冷哼一聲，道：「四莊劍法一脈相承，你這名劍第一劍訣，老夫豈會不知？不過汪莊主也莫要得意，勝敗誰贏，還要看到最後。」

這邊臺上，萬劍齊發，丁雲頓時被一片劍雨籠了進去。

台下的洗劍弟子皆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想丁雲若是被這萬劍射中，怕是必然屍骨無存，形神俱滅了。

前來觀看鬥劍的正魔兩道人物，在驚愕之餘，同時也暗歎四莊實力深厚，一開場便有如此高手，後續還不知要湧出多少年輕英才，看來四大山莊千年根基，果真名不虛傳。

就在眾人皆都以為丁雲必敗之時，誰知情勢卻陡然逆轉，只見那片劍雨掠過之後，丁雲的身影，卻是消失了。

段天意怔怔顫抖著身軀，臉上滿是不甘之意，因為在他的身後，丁雲一柄仙劍已抵在他的肩頭，勝敗之分，已是明瞭。

台下洗劍弟子頓時沸騰起來，大聲叫好。

莊外之人也對這鬥轉星移的一幕頗為贊服，不想這丁雲開場之時平常無奇，最後卻來個乾坤大逆轉，硬是破掉了段天意的「翠嵐禦劍訣」，審時度勢的能力當真不俗。

唐儼此時開懷大笑，看了汪道虛一眼，笑道：「小徒的這一招‘逆流回江海，暗星指朝陽’，汪莊主覺得怎樣？」

汪道虛神情冷冷，卻不答話，顯然被氣的不輕。

第一場鬥劍結束，隨後便是隱劍弟子與藏劍弟子的比試。

人群之中，一瘋與陸謙站在一起，旁邊還有位中年男子，一襲黑衣，兩眼精光閃爍，顯非尋常之輩。

一瘋四處張望著，道：「還不見江楚，他到哪裡去了？」

陸謙說道：「鬥劍聲勢如此浩大，那孩子定然在這裡，我們再找找。」

一瘋點了點頭，突見遠方有人對他招手，雖人群熙攘，但透過縫隙還是可以看到，對身旁二人道：「跟我來。」

三人穿過人群，來到東邊一個較為人少的地方，只見江楚站在那裡，滿面笑容道：「大師。」

一瘋沒好氣的道：「一晚了，你跑哪去了？」

他的目光一掃，卻見距江楚的不遠邊，還站著一位美貌少女，不知怎地一股怒氣陡然沖了上來，一巴掌拍在江楚頭上，大聲道：「我等找了你整整一晚，連水都顧不得喝上一口，你小子卻在外面風花雪月，勾搭無知少女，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一瘋一向性子穩重，此時大發脾氣，看來是當真動怒了。

這一掌打的不可謂不疼，但江楚卻感受到了一瘋發自內心的擔心之意，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是……」

一瘋大怒道：「你給我閉嘴！」

這時洛汐已走了過來，她的清白名節被人誤會，本該生氣才對，但她天性隨和，對於旁人家人都生不出半點脾氣。此時她的臉色微紅，對一瘋道：「這位江公子昨晚迷了路，故而便在內堂休息了一晚，正逢今日鬥劍，小女便帶他來尋找幾位，還望大師息怒。」

一瘋見此女言談舉止，皆有大家閨秀風範，心道此事怕是誤會了江楚，正要說些什麼，只聽前方台下一片譁然，似乎有何驚愕之事。

幾人目光看向擂臺中央，只見一位少年手持長劍，雖弱冠年紀，卻氣質非凡，他的腳下躺著一位青年男子，身上毫無傷痕，顯然是被重擊打暈了過去。

江楚不禁道：「怎麼了？」

與一瘋一起的那位黑衣男子，一直注意著臺上鬥劍情況，此時聽得江楚所問，說道：「臺上那位少年，一招打倒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