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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教過,打不過,跑。
但是老師沒有教過,當跑不過的時候,要怎麼辦。
夏葉希同學說過,既打不過又跑不過的時候,只有諂媚妥協。
我斟酌了片刻,跟他們商量道:「他欠你們多少錢?」本想繼續把電影裡面英雄救美橋段的固定臺詞下半段「我替他還」說完,但考慮到不排除他們報上天價數字的可能性,且這個數字還是等價於綁架的勞務費,於是生生憋下這後半句話。
肥豬流們動作齊齊一頓,紅毛怪直起身子,回頭看我:「女人,你想英雄救美?」
我躊躇一下,說:「可以考慮。是不是把錢給了就放過他?」
綠毛怪把款爺公子往地上一扔,站起來曖昧地笑:「可以啊,只要你給我讓我把幾天。」
我默了。果然論無恥,在學校我已經登峰造極,一走上社會,才明白自己僅僅是個平頂山,平頂山外自有喜馬拉雅。我第一次自卑了。
正自卑著,那頭已經丁零咣啷一陣動靜。我驚慌抬頭,看見一地的血,並玻璃渣子。那款爺公子正屹立在血泊裡,手上拿著一隻滅火器,蒼白的皮膚上還淌著血,地上躺了好幾個毛怪。
我自行腦補了一下,款爺公子趁毛怪注意力分散,一拳砸了消防窗的玻璃,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如破竹取出了滅火器,砸爛了毛怪的頭。
紅毛怪和一個黃毛怪還震驚不已。我知道款爺公子必輸無疑了。經驗告訴我們,在敵眾我寡的情勢下,偷襲最重要的就是頭一招,這招是攻擊的最好時機,過了這個時機就很難扳倒對方了。且當前局勢是一比二,就算算上我這根蔥……我也就是根蔥,成不了大器。
現在看來,這十二三歲的款爺公子拿著滅火器昂首挺立的樣子也挺有范兒的,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倒下。我往後退兩步,準備去叫個醫生來給這群毛怪打個CT。
我向款爺公子招呼了一下:「我去給你們叫醫生啊。你挺住。」
款爺公子處在變聲期的嗓門終於沒能忍住,無視修養,破口道:「靠,你他媽幫個忙會死啊,才幾分鐘你都逃了幾次……小心!」
這聲沒怎麼聽清楚,後頸猛然一陣巨酸,我才明白他是讓我小心偷襲。我順著衝力踉蹌出去,眼前一晃又瞧見兩盞遠光燈。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在我面前抱死。車主走下來,是個身材修長勻稱的青年。我被砸得視線有點晃,沒能瞧清他的臉,只在心底感歎了一句:當今真是富二代橫行禍害的時代。
——連這麼個貌似大學生的青年都開上凱迪拉克了。
富二代司機伸手狀似要扶我,我腦子裡像是梗了塊什麼東西,只想著不能被人白砸啊,一把推開了富二代司機的扶持,隨手抄了個不知什麼東西,轉身狠狠朝紅毛怪砸去。
正中靶心。
我也不知道今天中了什麼邪,只覺得火氣大得很,誰招我了我都要還手。那紅毛怪被我砸得往後一步踉蹌,正糾結著甩頭。我明白這是最好的時機,準備好了拳頭,那黃毛怪偏偏來攔我,正好賞了他。
放倒紅毛怪其實不容易,但是放倒一隻已經被砸暈的紅毛怪著實容易。
放倒紅毛怪以後才驚覺脖子後頭涼颼颼。我摸了一把,果不出其然,一手的血。面前的款爺公子一臉驚詫地喊了一句:「躲開!」然後就是「砰」的一聲悶響。
不疼啊?莫非那紅毛怪方才把我的神經反射弧給砸壞了?
回頭才看見是沒被我放倒的黃毛怪,次時已經被那開著凱迪拉克的富二代司機放倒了。
款爺公子松了一口氣似地說了一句:「哥……」
感情這個三維世界這麼小,這富二代甲和富二代乙原來是兄弟來著?
大學生司機摸了把款爺公子的頭,然後轉頭對我點了點頭:「小妹妹,今天的事我替我弟弟……」
估摸著是句感謝的話,可這司機像是毒藥發作一樣,話說了一半就只剩瞪眼,我被瞪得全身發毛,招招手道:「謝謝之類的就不用說了,說了也沒用,如果你願意從實際行動上表示對我的感謝,我會很欣慰的。」
其實我也並不真想要點什麼。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做人是要有原則的,隨性做人的人是會被雷劈死的。由於這道理著實根深蒂固,無論長大後是否能從這句話裡看到點內涵,我都一直保持著自己的原則。
出於禮貌點了點頭,準備去急診掛個號。我覺得有必要把脖子後頭的傷口處理一下,真是疼得很。
帥哥司機一把抓住我手腕,我正轉著身,兩股衝力向不同的方向,扯得我幾近內臟分離嘔血而亡。我禮貌道:「同志,你是準備撕碎我麼?」
那司機尷尬地放開了手,眼神充滿歉意,道:「抱歉……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妹妹。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仰天長歎了一句悲悲悲。我蘇素應該是全世界長得最沒個性的人了,竟然全天下能找到兩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
「是吧?我剛看見她就覺得像。」款爺公子用鮮血淋淋的手摸著下巴,另外一隻手戳了戳我,「要是我媽看見了一定喜歡得要命然後直接拐去當做寶貝供起來。」
我:「……」
「小妹妹,我先帶你和阿耀去包紮一下傷口。阿耀的媽媽是這兒的副院長,技術很好。」帥哥司機認真地凝視我,像是在徵求我的意見。我認為過去十七年中人民群眾常常用走後門的方式對不起我,我一直心心念念什麼時候自己也報復一下人民群眾,只是苦於沒有後門可以開。
如今一個鍍金的後門在我面前閃閃發光,如果我再不伸手推開,我就真成了傳說中的傻缺了。
副院長親自包紮,能享受這種待遇的,恐怕只有廳長級別以上的人了。我很樂意地點點頭,覺得今天還真是走運。
路上磕磕絆絆,和這倆兄弟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帥哥司機叫做容語白,那款爺公子叫做容耀。容語白才從外國留學回來,現在是個自由業者,有點小收入。當然我是不會相信他這套說法的,才起步的自由業者是買不起凱迪拉克的。
容語白的爸有兩位太太,當然一位是無證的,只因為多年的地下情一個不當心結了一顆果,得到家裡長輩的認可以後才勉強得了個永遠無法轉正的位置。二太太正是容耀的媽,待會兒要給我包紮的副院長。
我一直在想這樣傳奇的一個女子得長成什麼樣子才能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這麼長時間還不惜打破中國一夫一妻制度成為倆孩子的爸。我就是懷揣著這麼一個忐忑的心情被帶進了一個辦公室。
那身材姣好的女人抬頭看了這兒一眼,正好讓我看清她的容貌。長得是挺標緻的。她揚嘴笑了笑:「語白阿耀你們怎麼現在才到,我等了很長時間。」責備的語氣,臉上掛著的卻是長輩慈愛的笑容。
容語白抱歉地微微傾了傾身子,貌似鞠躬:「抱歉。」我暈了暈,原來後媽和繼子之間是要這麼聯絡感情的?他接著道:「我在停車場看見阿耀正被人欺負,這個小姑娘跟阿耀在跟那群人搏鬥的時候受了點傷,想麻煩您處理一下傷口。」
那女子皺了皺眉頭,眼睛掃到了榮耀白皙的手指上一串血跡,忙站起來:「傷得怎麼樣?快跟我過來。」
於是我感覺到一種被忽視而產生的不爽情緒。
這感覺才滋生出來沒幾秒,那女人貌似接收到了我的怨念光波,微微側頭問我:「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猜也許這是通過聊天放鬆病人的心情,以便等會兒她下狠手,悶悶道:「蘇素,紫蘇的蘇素顏的素,你可以選擇叫我素素,或者是叫我素素,當然,叫我素素也不介意。三選一。」
容語白:「……」
容耀:「……」
不比容易被逗樂的年輕人,那女人驟然停下腳步,禍害得我差點撞上去。她幾乎是瞪圓了眼睛,用審犯人的口吻重複:「你再說一遍,你叫做什麼?」
我被她盯得有些鼻子發酸,揉了揉道:「蘇素,紫蘇的蘇素顏的素,你可以選擇叫我素素,或者是叫我素素,當然,叫我素素也不介意。三選一。」
那女子上下打量我一眼,聲音顫抖地問我:「你的父親,是不是叫做……蘇彬?」
感情這女人認識我爸。我點點頭:「你也可以管他叫做酥餅,這是他學生時代的綽號。」
然後那女人盯了我將近半分鐘。
正當我跟她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的時候,容語白出聲打斷了那女人的目光酷刑:「媽,您看是不是先給這兩個孩子包紮一下比較好呢。」
她回神,視線落在我脖子邊,失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
容語白聽見這語氣愣了愣,看我一眼,又再看看領路的媽,然後似是痛苦地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