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 4、有一種人,叫做單身公害

晚上媽媽要留下來守著蘇瑞,讓我回去拿點她們換洗的衣服。我的小毛驢還在學校裡停著,杜阿姨去接蘇延了,君澈開車送我回去。

開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們吃紅燈只好停下來。君澈無事可做,對我說:「我這兒有點零食,你要吃麼?」

我說,「不用,謝謝。」

他有些詫異,「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就不要吃呢。」

我笑道:「你不愛吃零食,放的肯定是些蘇瑞愛吃的。蘇瑞愛吃的都是些甜食吧,我不愛吃那些。」

他也笑笑,「你很聰明。」

我說,「是蘇瑞笨。」

他問,「你是說,你比蘇瑞聰明?」

我說,「我考上了自己該考的學校,她卻考上了你的學校;我能在一個月內掙到我媽一個月都掙不到的錢,她卻靠媽媽養活;我現在在你的車上,而她躺在病床上。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笑而不語。

拿了換洗的衣服,君澈再把我送去了醫院。這次他換了個問題問我,「素素,剛才在醫院來找你的那個男生……是你的戀人?」

我:「不,他是我的未婚妻。」

他:「……」

我們回到醫院的時候,蘇瑞已經被推進觀察室。媽媽在一邊滿臉憔悴和悲傷地守著。君澈走進去,不知道跟她說點什麼。

我想著他倆從中午到現在顆粒未進,就揣了二十塊錢去給他們買兩份夜宵來。吃不吃是他們的事情。

附近有一家比較小型的夜市,東西不多,但是買點夜宵等填飽肚子的東西還是綽綽有餘的。我給他們每人買了一份雜糧餅。我以前吃過,肚子餓的時候,確實挺好吃的。

回到醫院的時候,君澈不見了。媽媽說,他找我去了。我把餅留給她,讓她趁熱吃了,並且威脅道,如果不吃的話,到時候會打瞌睡,蘇瑞要是有什麼異常的話,就不知道了。這招挺管用,她很認同,我還沒走她就開始啃。

我想他找不到我應該會去車上等。可惜我真是想錯了,他不在車上。看來是跑別處找我去了。我本來想回我媽那兒讓她看見君澈就告訴他一聲我在停車的地方等他。可想想,走散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兩個人都在找對方,造成兩個人都是移動的個體,相遇的概率極低。所以我決定在原地等他。

小風吹著,我有些冷,蹲在地上啃熱乎乎的餅,決定不留給他了。

啃了大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我剛要接,君澈就拿著手機臉色難看地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聲音告訴我他很不爽,「素素,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找你很久都找不到你。」

我無辜道,「我一直在這兒啊。對了我是去給你們買餅去了,你還餓不,我這兒還有半隻雜糧餅,你不嫌棄的話……」

「我嫌棄。」他沒好氣,拽著我的胳膊一把拉起我,「素素,以後大人不在的時候不要亂跑,你這麼個小姑娘,大晚上的你知道有多少壞人在街上逛?」

我無語地白他一眼,「君澈,這招是騙小孩的,八百年前的小孩就已經免疫了。話說你平時都是用這種話來嚇唬我妹妹的?」

他虎著臉盯我半天,突然笑了一聲,「是啊,你妹妹很好騙。」

蘇瑞確實很好騙。我小時候常常從她那兒騙零食吃,只要說妹妹吃零食不能超過姐姐,否則會毒死,她就戰戰兢兢把零食拱手相讓。

他拉開車門,把我推進去,又從另外一邊上來,系好安全帶。從我手邊拿過我咬了一半的雜糧餅,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我望著車窗外霓虹燈的夜景,又轉頭看了身邊三國混血的帥哥,瞬間想到了四個字:人生幾何。

君澈頭也不回,問我,「在想什麼?」

我說,「在想我的遠大理想。」

他笑笑,「說來聽聽。」

我:「我的理想是,一邊擁著大把的各國帥哥名模,另一邊抱著黑白黃三色美女,埋在大把的鈔票中,歐元美元都有。」所以現在情形,離我的理想還遠。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回頭去看路況。半天道,「你跟蘇瑞怎麼會是親姐妹呢。她最大的理想,是一家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我想了一下蘇瑞的個性,覺得這話百分之百是出自她。我按下車座邊上的按鈕,車座向後倒,我也跟著向後倒,爬到了後座。我說,「戀愛中的女孩子的話也能全信麼。再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當人的精神空虛時,就會轉向對物質的極度渴望。我覺得我現在精神就挺空虛的。」

他:「怎麼說?」

我:「有沒有聽過有一種人,被稱呼為單身公害?」

我從後視鏡上看見他輕輕笑了笑。

第二天爸爸終於趕回了H市。我請了半天假,向君澈借了車子,去機場接他。君澈說我還未成年,不可以駕車。可是從十五歲我向夏葉希學了駕車以後,無證駕駛的次數就數不勝數,實在不在乎這麼一次。當然我也知道這是違法行為。

我見他寧死也不肯把車鑰匙拿出來,杜阿姨又不在家,便慢慢悠悠靠近他,盡情調戲逗弄。反正我同蘇瑞長得一個模樣。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很快情緒激動,一把按住我越發不老實的手,聲音低沉,說,「素素,你要做什麼。你是在勾引我麼?」

我抬眼望他,「啊,沒錯。」

沉默了一會兒,他一把拽過我,按在他懷裡。我覺得他已經進入某個危險狀態,且如果被他動手動腳了,還是我不划算,於是見好就收地從他身上跳下來。他神色很茫然,膚色偏白的臉上仍然是一片潮紅。

我把偷到的車鑰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得意道,「君澈,多謝你跟我性別不同,也多謝你是個容易激動的男人,更謝謝你這個傻缺竟然對我發情。車我借走了,用用就還。」

他神色十分難看,抿著歐式的薄涼嘴唇死瞪著我。我忍著笑跑去了車庫。

開車在路上的時候,我不自覺地想到一點:將近十八年來,我對他撒嬌的次數數不勝數,十六歲時學會了這麼一招,百試百靈。可今天的感覺卻十分奇怪,有一刹那竟然想要這麼繼續發展下去。明知道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可還是很想背叛蘇瑞一次。君澈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不是香水的味道。

機場中提著行禮箱的爸爸我已經有些陌生了。上一次回來的時候,是去年的中秋節,他在家裡逗留了兩天,我只跟他說了兩句話,一句是「爸你回來了」,另一句是「爸慢走」。現在猛地撞面,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等他說話,再用同樣的話客套回去。

他看了我兩眼,「素素長大了。」

我總不見得嘿嘿笑兩聲然後說「爸你也長大了」。愣了幾秒,然後指了指停車場的方向,「爸,我們先回去吧,我給你煮你最愛吃的筍尖打鹵麵。」

話是父女間的話,語氣卻生硬得仿佛我們倆不是父女。他愣了一下,旋即展開一個笑顏,伸手摸摸我的頭,「看來是爸爸平時回來的少了,素素已經不太認爸爸了啊。」

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只是……」

他帶著逗弄的表情問:「只是什麼?」我半天沒道出個所以然,他哈哈笑著拍拍我的背,「走吧走吧,不刁難你了。回家放了東西,還要去醫院看小蘇瑞呢。」

爸爸坐飛機的時間太長有些累,不方便開車,本來想要招計程車,卻沒想到我把車子開來了。他捏著下巴開始感慨:「唉……真是歲月如梭,我抱在手裡的小素素已經能開車了。話說回來,小素素你成年了?」

我:「……」

到家,我給他下了那碗承諾好的筍尖打鹵麵,他吃得十分盡興。吃完往沙發上一靠,「還是女兒做的東西好吃。澳洲的羊排牛排吃得我渾身長瘡……」

我:「痔瘡……?」

他:「……被你看穿了。」

我:「……」這不是吃出來的吧!!!!

去還車鑰匙的時候,我在門外聽見杜阿姨暴躁的吼聲:「什麼!你怎麼可以讓素素開車上路呢!她還沒成年啊!」我頓時從門口被震開一米遠。

君澈不耐煩道:「我也沒想到,這鬼丫頭花招太多。」

我的心騰地一跳,默默祈禱他別把我剛才那段子說給杜麗斯聽。如果杜麗斯知道了,也就意味著我媽知道了;我媽知道了,也就意味著蘇瑞知道了。後果就是我的名字從此在蘇家族譜上消失了。

杜麗斯問:「她跟你耍什麼花招了?」

君澈說:「閉嘴,玩你的連連看去。還有蘇素你給我從門後面走出來!」

聽他的語氣,看來這次是真有些生氣了。我戰戰兢兢走出去,他殺氣騰騰走過來,於是我踉踉蹌蹌逃走了。

逃回我家的院子時,手機鈴響了,我掏出來一看,是小夏同學。

「喂啊,素素啊,喲怎麼喘成這樣呢,是不是在幹些十八禁的事情?」

「靠,我要是在幹什麼十八禁的事情……哪裡還有空……接你的電話啊。有……有氣快放。」我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斷斷續續威脅他。

他在那一頭賠笑道:「別介,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最近你最好別來上學了,我那天幫你攔截了攻擊不是,反倒被他們拆穿了。現在你是最大嫌疑犯了。所以勸你趕緊回家避避風頭。」

我:「……」

他:「喂?喂喂?蘇素你還在嗎?那啥要是想不開記得要拉一條寫著‘堅決反對中國教育’橫幅再從學校樓頂跳下去啊!也算是同學那麼多年你為我們倖存的同胞們做的一點貢獻啊!素素你在聽不?」

我:「夏葉希,你什麼時候能不給我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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