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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錦澤看了妍一眼,子影偷瞄到妍軟下默許的神情。她詫異。有著詭異的靈氣接踵。
你媽和我想接你回諼城。不到一個月便開學。你選的水彩培訓已落下好大一節了。章錦澤緩緩道。
……
子影受寵若驚,接她回去?她何以用得著他們來接。她不是說我已快讓她崩潰了麼。又何必再受其折磨呢。這會是她的意思嗎。她終於抬起頭緩慢地直視妍。她並未瞧她,只是盯著手裡捂著的茉莉花茶。
子影有徘徊。自己畢竟是渴望與母親一起生活。畢竟她親自過來接她。雖然未親自開口。但畢竟她有來,有在乎。
雖然,她恨她。
但是,她亦愛她。
她掙扎著終給了自己留了一轉圜的餘地,說是。想陪陪姥姥姥爺。等假期完了。若回去,便自己回諼城。
章錦澤耐不住這母女酷似的強。只有彼此方能解結。他多說亦無義。便瞅瞅妍,說喝點茶吧,天署。
若你以後想姥姥姥爺。便說,我陪你過來。或是假期自己回來。欲走之際,妍突說。
子影的心猛地震抖。她不禁啊的一聲。覺得一切來得太不切實際。妍怵了她一眼。帶著少女的羞怯低了頭。
章錦澤卻不禁斜了嘴角,撫摸她的頭道,傻丫頭,你媽說若以後想回,我們便陪你來看姥姥姥爺。章錦澤言語真厲害,翻過來,覆著去。意思卻倒在心裡。提及著妍回家看爸媽。又情系兩代子女的溫馨。小影與妍,妍與姥爺。
剛與姥爺鬧得不快,妍便說怕誤了時間,便不送子影回家了。
三人在渡口作別。簡單地,章錦澤道,想回來隨時打他電話,過來接她。子影卻說想回去看看便自己去好了,省得麻煩。章錦澤卻固執地說是要來接她。一個女生路上不安全。期間,妍在車上拿了幾個商場購物袋遞與她。說是順道買的兩套衣服。還有給姥姥姥爺的。子影接過便道謝。
看著他們上渡船。揮手道別。直到船開到了對面的河沿。直到他們的車上堤壩。直到已模糊了視線。直到她的眼亦視線模糊。她擺在胸前的手才徹底落了下來。身子也隨著緩下。
幸而她手上有捏得緊緊地商品袋,才得以相信一切終不會是夢幻。可是,她亦飄忽得厲害。轉變來得太迅急。她無從抗拒,亦不得適應。老天,又告訴她,這亦只是一場戲麼。
確實,有場戲在幽環。洛言擔心會有什麼事,找尋著她。尋不到,便一直坐在渡口。這會,站在她身後的樟樹下良久。怕出現得冒昧,只無聲息地坐在她聲旁,輕喚她名字。
子影聽到聲音,不免驚奇。拂了衣袖,哽咽回他。噯。順勢地也坐到石塊上。洛言想摟著她的香肩,怕是輕浮,便輕撫她的頭。道,洛言…哥,好怕你就這麼走了。像是你五年前不告而別。那時小,只掂著再也見不到一個安靜的妹妹了。而今,若真再次離去。洛言會念著,我的子影難受時,是否有人在身邊陪著她。撫慰她。
子影不動聲色地,把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她想眯下。需要沉澱下今天所昧獲的情感。
洛言見此,也不再言語。你心已很滿足。這種身體的碰觸是信任。
夏季的黃昏。夕陽總是能無窮地把空際熏得氾濫。許給世下一季媚惑。自己卻又無留戀溫婉拂落。自知明日又可重現。真是最無情的玩家。子影落幕到這夕陽,欲道回家。只有姥姥家才不會無情。
洛言幫她提著幾包衣物袋。在遠處便瞧見安兒與姥姥姥爺的身影。子影心中有淚。緩慢的步伐欲走欲停。洛言拍拍她的肩,道,走吧,姥姥姥爺等著呢。還是安兒在場的好,見到他們便抱住子影,輕錘了她幾下節奏性地道,你再玩不告而別,我就一命嗚呼,害你全國通緝。子影本滿是惆傷的神情,亦哭笑不得。
可是姥姥姥爺分明著的熱淚盈眶,本以為子影就此跟隨女兒一去不返。像是五年前一樣。只徒然留下記憶。
傍晚,子影去到姥姥姥爺的廂房,給他們母親送的衣物。姥爺正眼都未瞧。
這麼多年,子影異常不解,姥爺與母親的關係為何一直如此僵硬。小時候,她在清鎮的年歲,母親一次也沒來看望她,就算是不想見她,那也不至於冷落姥姥姥爺啊。待到諼城亦是,從未提及要回清鎮。子影亦不便言語。而姥爺似乎也不願提及有關母親的過往。反倒是姥姥,總是欲言又止。時常抹著母親小時候的照片掉淚。還有那個與著母親相像的男孩。姥姥曾悲懷地告訴過子影,那是她舅舅。叫尹釋。嘮念著人很聰明,懂事亦孝順。奈何小子影不解地問怎麼從未見過舅舅呢。姥姥卻又悲憫地說不出話來。小子影也就此不再問。
倒是在今夜,子影臨上樓前透過窗臺見姥爺在廂房捂著母親買的衣物,深邃的眼盯著一張黑白老照片發呆。子影不禁停駐,走了進去。在姥爺身邊緩坐下,攀著他的肩膀喚,姥爺。姥爺捂著她纖細的小手。歎了好長一口氣。影兒,想和媽媽待著一起吧。
更想與姥爺姥姥待在一起……很自在。
多多伴著你母親,她從小內心就孤傲。現又,如此落寂。
姥爺,您想她。
影兒啊,再怎麼想,心裡夾隔著戾怨。想也就是代替言語行動的一種形式了。
半響,姥爺指著照片裡的人道,就像你小舅舅。不能想了,但永遠都會記得。都念著。又用蒼老的手摸著子影的頭道,你小舅舅還沒你這麼大呢,因心臟病粹死了,也有影兒這麼高了,姥爺熱淚橫掃道,或許還要高點哦。
子影不再言語,抱著姥爺。輕輕撫他呃背脊。她明白為何姥姥姥爺總是如此落殤。原來心有千千結。纏繞不得終。
躺在床上子影眼著天花板。心內自有萬分餘悸。舅舅的事自是姥姥姥爺的心病。而母親的事自己又無從得知。老人的悲涼晚年卻她心下冕憫。子影閃下一個念頭,想是留下來,多少是種安慰。補償。而且她甚是留戀上清鎮。這個原始清淨的小鎮。
哥,沒睡吧。我進來了。
怎麼的?這麼情致。
恩,沒你情致,何時勾搭上我的影了。老實說,哥你喜歡影吧。
……
這是默認了啊?
……
哥怎麼會,你瞎說什麼呢。
我瞎說,今天看你神色慌張地跑出去,我就納悶,問了姥姥姥爺才知道。影樓上畫的T恤是你買的吧。
後來我去了渡口,見你頹敗地坐在渡口好久,哥你從來不會如此憂傷。你看著影哭泣,想摟著她,卻又害怕自己不能給她安慰。她倚在你肩上你滿是愛憐。在她暈倒的時候,你就心疼得一塌糊塗……
若這還不算喜歡,難不成已是愛了。別以為安兒不問不說就真的什麼都不知。
別說了,洛安兒。讓哥靜靜。
若真是,不管多無力。都要爭取。影等著幸福。
次日。子影落得很晚才起床。驕陽仿佛要穿透掩著簾子的落地百葉窗,光線攏著灰塵的縫隙直射她的眼。子影怵著眼,不免得昏沉。有點躁鬱。半會,她裸著身子走到浴室。子影已有很長的裸睡習慣。歡喜讓浴後潔淨的身子輕撫衾褥。像一雙溫和,光滑的手覆觸她全身。感到酥軟。繼而好眠。早晨情緒不好便也會泡個澡。只是坐在木桶裡,任由水痕一點一點蔓延自己的肌膚。什麼也不想,心情自然變得安適。
待她下樓之際,安兒與洛言已在堂屋裡陪姥爺下象棋。她貿然道,今兒這麼早,來了,怎麼不喚我呢。
姥姥聞身拿著雞蛋泱在門檻道。都覺得這幾天怕是你累著,才貪睡了會。又閑來無事的。讓你睡個自然醒也好。說完便又轉進了廚房道。喝個蛋湯好吧。再過一兩個時辰便吃午飯來著。子影聽著與洛言安兒打個照面便隨進了廚房。安兒倒也跟了過來道,我的美人睡的可香。扯鬧了陣便出來了。圍著姥爺洛言觀棋。
洛言自不是姥爺的對手,幾番回合便搖頭道,姥爺真不愧清鎮棋王。姥爺著笑顏道,我們那時代閑來玩的事。不像你家開的娛樂場所那般花。樣。自然是拿手的事。只是時代不同罷了。你們只道將為什麼只能在田字格裡嗎?
是三人搖搖頭。姥爺續言,「將」本自為王占中心,是為尊重,受其群帶保護。但若出了他的領域,是規則之外。也屬危機重重,不得安生。就像世間的每個人,生存必有其道。
語畢,老人目光似井地盯著低頭不語的子影。慈愛地撫著她的發道。不是喜說,上帝關了一門,必會開一窗吧。所以啊姥爺希望你們今後不管是遇到什麼樣的事都能不拘於局面的狀態。放開眼來。
已是深夜,姥姥姥爺已入眠。子影仍倚在後屋榕樹下乘涼。她還回想著姥爺今天所講的話,多多少少往自己身上貼些。她不免落意。只是洛言已徐徐而來。輕呼她名字,立在子影身後。或是想得入神未意思到驚慌。她立而轉頭,幸好有燈,能清楚地捕到洛言的輪廓。便招呼他坐,倒了杯薄荷茶。洛言靜靜地道謝,半響才語沒見著你窗戶有燈,想著是還未上樓睡。並過來了。子影略到一縷詭秘,只得取悅著。敢情是監視我來著啊。說完自顧地咯咯笑著。安兒睡了?
洛言被她少有的調皮樂著卻也得分寸道,可不是,每天聽安兒在窗戶邊碎碎念,影肯定睡了一片漆黑呢,我的影肯定又在畫畫還亮著燈呢。這不,我也跟著留意了。又道安兒下午就被同學叫去溜達還沒回呢。
子影略帶微笑,愜意著抿了口茶。回,安兒真可愛。都這麼晚了,不會有事吧。洛言噗笑,她可愛,過了點。一向是這樣瘋的。有時膽子賊,一宿都不歸。子影驚恐道,得管了。容易野。好在安兒從小就靈泛。又曉得得分寸。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突然。洛言問道,那T恤…子影才恍覺,今早瞟了眼,顏料倒是都幹了。
就那樣吧。洛言截住道,作為紀念也好。
叫未完的待續。
子影思忖著回。
近來,子影心裡氾濫不濟。夜不能眠,在樓下終躊躇不定。神色亦恍惚。姥爺見之,怕是有決定了。只喚她坐在身邊又撫摸她的青發道,影兒啊,對事別太負擔,不能解決的,找一件事做把多餘的思想用在行動上便不會那麼纏繞神經了。若是能解決的,別糾結了自己。乾脆點。找著直接了斷的根切下。重要的是放下,自在。過後便就沉澱了。知道嗎。
深夜,子影躺在床上。已不是猶豫。反是,不知自己是否會再度心痛。而又會發生怎樣的事呢。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還是害怕那一天的到來。想著姥爺的話,於是,她做了一決定。
次日,她走到電話機旁邊。打電話給妍,或還是章錦澤的好。卻愣住,自己又該說什麼。沒任何臺詞。只罷,還是拿起了姥姥的手機,想著還是發資訊的好。只簡單地道句,非常抱歉,自己已決定在清鎮生活下去。
而章錦澤看到資訊後並未與妍講,只是半響回了資訊,小影,妍甚想你,且再考慮。
不過幾天,妍與章錦澤便出現在她床前。好幾天子影已是憂愁難耐,終日無食欲,除了晚上陪姥姥姥爺在後屋納過一次涼。其餘時間大抵在床上昏睡。姥姥姥爺怕是生病了勸著去醫院,也只說是想睡,躺著就好。便不再言語。連安兒與洛言好幾次過來看她,子影也昏睡著不曾起。章錦澤從姥姥那知道情況後只得告知妍實情。不想妍次日便訴著要過來。彼時兩人看著她憔蒼的容顏,心裡亦是泛起憐漣。妍終忍不住熱淚速而抹去,喚她。
子影聽得模糊,以是夢幻。她終日的陷在幻覺中,走路亦是輕飄飄,感覺父親在眼前晃動,伸手卻只撈得一薄冷氣。夢幻妍擁抱著她,對她說我的女兒,媽媽對不起你。繼而又冰冷地凝視著她,推她出懷抱,莊嚴地站起來不再理會她。總想著妍說自己快讓她崩潰,卻又在茶館說過的可陪她一起回清鎮。子影已然分不清真假,時歲癲湧。但夜晚和姥姥姥爺在後屋納涼自己又相當清醒。老人家亦拿她沒辦法。自知與女兒有關,只得告知妍與章錦澤。
只奈,妍的痛心,卻無以淋漓。看著子影的羸弱模樣,章錦澤亦覺得是心病。無從解開,便鬱積起來。大以只有妍能散解。便勸她好好與小影談談,自己下去陪陪老人家。臨走喚了聲小影,摸了摸她溫順的發。
子影感知到章錦澤的言語及身影。卻也只是幻聽與幻覺。她對這部分的情感已喪失了分辨能力。只是妍越發幅度的的慟哭聲讓她逐漸放開了眼。她想伸手撫摸下妍的臉頰,卻無力挪動。努力著,努力著跌在半空中。妍涼軟的手落荒地觸到她的手。緊緊握起來,往自己臉上蹭。她失聲起來,喋道。小影,你起來看看媽媽…跟媽媽說說話…告訴媽媽你想怎樣,媽媽都順著你…小影請你不要這般折磨自己,小影……妍的哭喊聲越發悲憫起來。而子影越發地含糊。不知是否又是夢幻呢。只是不再是幻,又不會是夢,只是她的眼皮竟而睜不開來,意思也一點一點的薄弱弱了。她還聽到她在說,在哭。只是像隔了層山,漸而,像隔了一輪世的遠。
影兒,小影,子影…
她聽到好多喚她的聲音,卻奈何總也睜不開眼。只是能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好涼的手,卻好是酥軟。
她做好長好長的夢,一小節一小節連成。像是軌道的火車鏈條。像是一部部幻燈片閃過。
她又夢到了小時候年輕男子手拿紅薯的笑臉,小時候,姥姥在窗前的凝眉,安兒抱著她叫她笑,洛言問她的名字,小痞子般地說誰敢欺負她小爺我滅了誰,還有母親穿著血紅色皮鞋在她眼下落車,然後接她到諼城,再後見到澤叔,她一直貪戀著的他那雙撫摸她髮絲的手……她在火車上,在洛言的車上,開著窗感知風的速度,就是那樣,的速度,真似年輪,真像放電影。唰唰地一閃而過。還有妍的哭聲,她好像聽見了。妍叫她小影,還叫她與她說說話,說她是媽媽。這些夢好膩。是她蹤掘的幻滅。多少年,用最後一絲力量感知到她的溫暖。現在一一放映著的是自己了卻的一生麼,是啊,夠長的了。難道自己要死了麼……也好,繁華落盡,若再綿續,又恐只剩一褥皮囊,於這染世涼城。
小影兒,你得幫我照顧爸爸媽媽啊,這是我未盡的職責,亦是妍該盡的。小影要堅強地活著。總不想看到姥姥姥爺一想到你便淚流滿面。像我,總是能清晰地看到爸媽的苦楚還有滄桑的身影。若你死去,是同樣可見的。這是對每一個死者的折磨,卻無從擺脫。只得寄託。照片上的小舅舅出現在子影的夢裡。他果然有著與妍相似的輪廓。有著妍沒的開朗朝氣。他的眸清晰邃遠,直視著子影的眼。並未開口說話,只是用眼睛傳遞。灌輸到子影的腦裡。
她索然睜眼來,果真看到許多張臉。就有著姥姥的淚眼婆娑的臉。死去亦可見,那麼我現在活著?子影張嘴,我還活著?卻聽到了自己異常的嗄啞的聲音。爾後,安兒聽後傻愣的流著淚狠狠拍她的腳訴道,去你的當然啦。
呀,你輕點。姥姥訴道。影兒你說楞傻話呢。姥姥姥爺可不想再白髮人送黑髮人。姥爺亦是隱忍著憋在一旁。
子影流出一滴淚來。表情卻異常木訥。抑或她只是很好地把心疼隱藏起來,在心裡開出一大片悲涼的落花。
旁邊的洛言,或是有絲幹著的水分凝結,眼神略顯得迷醉。夾有憤氣,心疼。他想她怎會如此,他怎能如此。
她的手顫抖起來,她緩轉頭,是妍抓緊的手。她紅著眼與她對視。章錦澤伴著身邊,把手安撫在她們的手上說道。傻瓜,活得好好的。他總是如此心細地反鎖掉妍的拘態。
穿白大褂的魁梧男子進門便道,醒了就好,還得慣列檢查下。旁若的人便讓了道來。子影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醫院。又是白的被單,白的牆壁,散發著冰冷的氣味。大以連桌上的花束都得落滿霜淚。它何以能如此憐憫,因為有著與之感同身受的人兒。它似在這凝住成霜束,累以情愫的俗城需惑。
子影吧。鬱結於心傷肝。以後要學著自己去調適。給自己一個信念。生活很美好,你還如此年輕,讓自己看到。白大褂男子傾注著子影,撫摸她的髮絲,含笑道。那是對自己的患者,給于信念的醫生。的愛撫。子影卻不得以表達。好又怎樣,信念又如何。即便痛苦,那也就只是痛苦的事。
何人曾告訴過她,從小這些叫做信念的東西這她生活裡繁衍著怎樣的美好的幻滅。
她只是不恥著迷戀撫摸,無形中總給予她力量。對於這貪戀的被接受。
好笑的是,男人總愛撫摸女子,而女子總愛撫摸動物。所以男子甘之如飴地做動物。
回家吧。子影吐出了這三個字。房內的人卻都詫異著說她身子還很弱得在醫院休息兩天。可是她已感覺到自己已沒事。或許是不想讓自己有事。所以不再陷入混睡。子影並沒想到會造成今天這局面。她只是簡單地想混睡掉這惱人的時日。不能回去,她便不再多說。一來她本是乾脆的人,說過的話行就行,不行就遷就。沒個糾纏。二來實在沒餘力,不想多言語。便也就合上了眼。
你已在醫院昏睡了兩天,只要醒了並沒事。只是身子太弱,別擔心。想吃什麼跟她說,便去買。見子影都不言語,也沒得機會插上兩句,安兒只得在攙著她去洗手間時小心翼翼地輕說。卻也聰明地不再多說。子影感覺喉嚨緊得很,好久不言語,都發不出聲來。偶爾說兩句,聲音嘶啞得難聽亦嚇人。她只得對安兒微笑。卻似苦笑。
安兒心裡澀澀的不願多瞧,她最受不了子影的皮笑肉不笑,倒不如不笑。看得她好生心疼。自己又不能讓她徹底開懷來。徒然地生起悶氣,堵著自己難受,便索性停下來,牽著子影的手便也就順勢抱住她道。影,我,你,你別這樣。別這樣啊。突然聲帶放了開來。轟轟地哭喊。不要對著我這樣笑,我難受,很難受。
子影嘿笑了聲。安兒率直放開她,怒道,還笑。繼而自己看著她卻又大笑起來。夾著晶瑩的淚珠可愛至極。子影不禁噴笑出來。帶著沙啞的笑腔。旁若的人不知道究竟是怎的。異樣的眼神紛紛落在她們身上。像是飄落的揚花。為這安兒的純粹。走廊另一頭的洛言直到被人撞到才收回自己的視線,前往病房並未看到子影與安兒並慌著出來尋。只見她難得的笑顏,對妹妹安兒更是心存感激。
影,你母親這幾天一直守著你。隔天,在她收拾東西出院時安兒冒出這樣的話。
嗯。子影還真不知該怎麼回她。臨走她瞥了一眼床頭的花束,已有了衰焉之態。留有一絲默笑。繼而,走出房門。
妍與章錦澤已在樓下等她。洛言幫她打開車門,沒得言語。訴不出,至多。從鶼城到清鎮誰都沒出聲,章錦澤只撫了下她的頭髮。妍與她對視後便也黯淡了下來。安兒靈泛地讓子影上前座,這麼多年多少是知道一點她家的事,便也留了心。不然坐在他們中間得多難受。順而又給自己的哥哥搭了一橋。奈何洛言毫無聲色的開車,是啊,他又該象徵性地說些什麼呢。子影只斜靠在窗邊,看著旁若擦過的車輛,樹木,房子。像是自己繆集的一幻小電影。
待到家時,姥爺姥姥婆著眼倚在門沿邊。一下車,姥姥便走了過去緊緊撫著她的手。漫過鵝卵石階梯搙著她的背碎念著,我的兒啊,都消瘦了一圈。姥姥碎念的範圍總是那麼剛好,小得能讓在場的人都可聽到。頓時一片沉寂。姥爺更是快節奏性地吧啦吧啦吐著煙絲。
飯桌上,五人明顯的局促。畢竟沒有一齊吃過一頓飯。妍大也有好十年沒與他們同過桌,心裡自是壓得很。內疚,落念,堆積著她。章錦澤本是持穩的男子,可是兩老人神情默殤,妍又一度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實在感覺窒息。子影倒是平和。感覺沒什麼能觸到她的心了,自從病後。像變了人變了心。本就沒什麼胃口,她只隨意地挑點飯粒入口,幾顆,送進嘴,慢慢咀嚼。她沒表情,挺直著背脊,一心吃飯。好似生命裡這已是很重要的事。
也的確如此,除了能量,何以延續生命。在子影昏睡時段她已深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