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匆匆降臨,琢言呆呆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麼,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好幾次,都沒有接。忽然,敲門聲響起。
「進來。」付琢言隨口答應。
「怎麼,忙不忙啊?」付莞言探進頭來。
「忙也不會不理你的。」付琢言乍然綻放微笑,似乎她們姐妹間的相處並沒有受到曖昧的影響。
「明天我要走了,所以來看看你。」付莞言往妹妹的床上一坐。
「你不是已經叫姐夫看著我了嗎?」付琢言俏皮地。
付莞言淡淡地笑笑,眉頭卻有些皺。
「怎麼,有心事啊?」付琢言心細地。
付莞言拉過抱枕擁在懷裡,把頭枕在上面,不說話。
「跟姐夫有關?」付琢言心裡有些敏感,有些緊張,有些難受。她不想傷害姐姐,她也不認為姐姐會真的受到傷害。在感情上,她不覺得自己真的有錯,在姐姐的婚姻裡,即使沒有她,也同樣沒有愛情,但在道義上,她知道姐夫,畢竟是姐夫。
「我覺得,」付莞言抬頭看著妹妹,「他心裡有別的女人。」
付琢言心中一驚,她不知道姐姐知道多少,她不知道姐姐跟她談這個話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很難相信,是不是?」付莞言勉強地笑著,「他對我很好,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個稱職的老公,而且我也相信,他不會做背叛我們婚姻的事情,他是個好人,是個好男人。這點,我從來都沒懷疑過。」
聽著姐姐平靜的描述,付琢言心裡有一個念頭驟然而生:姐姐是愛他的,姐姐是愛方韶澤的。
「可是,我知道在他的心裡,有一個人。」付莞言似乎沒有發現付琢言眼中跳動的驚異,繼續她的陳述,「這個人是誰,她和韶澤有怎樣的開始,怎樣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人,會留在韶澤心裡一輩子。」
一輩子?付琢言心中一動。
「我一直在想,我選擇嫁給他,究竟是給他帶去了幸福,還是給我自己帶來了幸福。也許有一天,他會離開我——」
「他不會的,」付琢言突然打斷付莞言,然後驚覺自己的激動,「我想姐夫不會扔下你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她放慢語速,把自己調整到一個旁觀者的位置上。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這句話成真,還是僅僅是安慰姐姐的虛偽。
「我知道,」付莞言依舊是平靜地,「我知道他不會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婚姻,他要離開的,只是我和他的生活。他跟那個女人之間,很可能真的,不會有未來,甚至也沒有過曾經,他們之間,也許只是,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牽掛,一種看不見的吸引,也許只是,曖昧。」
付琢言看著姐姐向她投來的憂鬱而蒼涼的目光,心中的愧疚急劇蔓延。
「姐姐,」付琢言認真地,「你是不是,愛上他了?」付琢言心裡是難過的,她不想要答案,但她必須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付莞言把頭扭開,聲音小下去,只有呼氣的聲音,還在波動。
付莞言說不知道,付琢言卻已經知道了。姐姐是愛他的,不管是以前就愛,還是後來愛上,總之現在,姐姐是愛他的。她看見了姐姐眼中流動的無奈,看見了彎彎的眸子裡那種溫暖的傷感。
付琢言感覺心中的天地一片灰暗,如果姐姐愛他,那麼她和他,就不可以再繼續了。
她與方韶澤的朦朧迷離,可以逃脫背叛婚姻的譴責,卻無法躲開感情出軌的罪名。
如果姐姐跟他之間,不再只有婚姻,那屬於她付琢言的感情,就必須選擇回避——
轉眼已是中午,韶澤送莞言到登機口,琢言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幽怨的眼神始終沒有挪移開去。
「一個人在法國,要多注意,天黑了早點回賓館,辦完事早點回來。」方韶澤拉著付莞言的手不厭其煩地囑咐著。
「其實大哥真的是很疼大嫂啊,」方韶其幽靈般地出現在付琢言身邊,詭詐地笑著,卻有一些悲憫的意思,「雖然我沒有嘗試過,但是也許,感情真的是可以培養的。」
付琢言沒有理他,但他的話,她聽進心裡去了。她看著姐姐和他親密的舉動,感覺自己與他們之間隔了塊透明的玻璃,她能看清他們的世界,卻怎麼也進不去他們的世界。姐姐,姐夫,多麼合拍的稱呼。
姐姐上飛機了,她,該回家了。與其觀看別人的人生,不如把自己的路走好。
她轉身,想獨自離開。
「莞言,我送你回去。」方韶澤熱情地跑過來。要在以前,她會開心地點頭答應。可是今天——
「不用了,姐夫,你還有會要趕去開,韶其送我可以了。」付琢言看向方韶其,走這步棋,她沒有絲毫勝算。
「對啊,大哥,別讓那些股東等太久了,我送琢言回去就好了。」方韶其似乎早想好了合稱的臺詞,說得溜嘴得很。
方韶澤有些失落地看看付琢言的冷淡,「好吧,到家打給我。」
「我們走了。」方韶其隨手拉過付琢言,朝停車場走去。
付琢言的腳步很快,但她依然有種被拖著的感覺。方韶其的主動配合讓她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究竟瞭解了多少故事。她怔怔地邊走邊注視這個男人堅定的目光,他這麼做,一定不是良心發現的偶然。
她沒有發覺,就在她專注地望著方韶其時,方韶澤那種妒忌的眼神。
停車場裡,方韶其打開車門,對付琢言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付琢言對他今天的認真和風度是感激的,不管他知道些什麼,他沒有讓她難堪,沒有把她丟給方韶澤,一個讓她要也不是,忘也不是的男人。
方韶其也坐上車,卻遲遲不肯發動車子。
「怎麼不開車啊?」付琢言問。
方韶其突然把身體貼近付琢言,伸手繞過她的肩膀。付琢言還沒來得及驚訝,方韶其就從座椅邊抽出保險帶,啪嗒一聲,替她扣上。
付琢言失魂地望著他,跟方韶澤磨合得久了,她有些忘了,原來細心和關心可以表達得如此直接簡單。
車子開動了,出了停車場,那種被埋在地下的壓抑立刻被清朗的天空一掃而光。那一刻,付琢言真的希望,自己錯投的感情,可以隨著這輛疾駛的跑車,偏離那誤入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