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琢言是專業的,她工作的時候決不會被感情所左右。她拿起桌上厚厚的一疊設計圖,滿意地笑笑,關上檯燈。已經是晚上十點了,還沒有吃飯,她自覺地摸摸空著的肚子,起身下樓。
剛打開房間門,就撞到方韶其,他似乎也想下樓。
「下樓啊?」方韶其先開口。
「是啊,肚子餓了。」
「可是傭人今天放假啊。」
「對哦。」付琢言這才想起來,剛才晚飯時間就沒有人來叫她。
「你對吃,要求不是太高吧?」方韶其問。
「啊?」付琢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跟我來吧。」方韶其笑著招呼她,好象已經把早上對她的諄諄教導給拋在了腦後。
付琢言跟他進了廚房,然後就覺得自己被徹底丟在了一邊。方韶其從冰箱裡搜刮出蔬菜瓜果,開始抄傢伙。
「你不是要做飯給我吃吧?」付琢言面露懼色。
「你只是沾光的,是我自己肚子餓了。」
「你行不行啊?」付琢言一臉的狐疑。
「放心吧,毒不死你,」方韶其看她不像是裝的,「害怕就別吃嘍。」
付琢言摸摸肚子,真是餓得難受。「算了,信你一次。」付琢言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呐,天下呢,是沒有白吃的午餐的。」方韶其話鋒一轉。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啊,到底是讓我吃還是不讓我吃啊?」
「吃是沒問題,不過要幫手。」
「你說——煮飯啊?」付琢言面露難色。
方韶其不禁笑出聲,「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從沒下過廚房啦,喂,女孩子不學做飯很難討男人歡心的。」
「媽咪也從來不下廚房的,而且家裡有傭人,我想下廚都沒機會啦。」
「ANTI不是不會,她只是不做,你會不會啊?」方韶其笑話她。
「你怎麼會那麼瞭解我媽咪的啊?」付琢言好奇,「如果她會,怎麼從來都沒見過她做啊,就算沒必要沒習慣啊,我是她的女兒,做頓飯給我吃也不是很難啊。」
「你媽咪的飯又不是做給你吃的。」方韶其提示她,「喂,還愣著幹什麼,幫忙啊。」
「怎麼幫啊?」付琢言是真的不知所措。
「你不是女強人嗎,這都要人教啊?」
「都說了沒下過廚房了——」琢言給自己找著理由,一邊拿起菜刀,晃了晃。
不一會兒,新鮮熱辣的濃湯出爐。琢言先嘗了一口,眼珠子轉著,似乎在想合適的詞去形容。
「怎麼樣,還行吧?」方韶其得意地問。
「哇,你看你笑得那麼得意,還用得著問我嗎?」
「我呢,是很謙虛的。」方韶其硬生生地收起笑容,一隻手壓了壓胸前的領帶,微微欠身。
付琢言撲哧一下,差點沒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方韶其遞過去一張紙巾,付琢言接過。
「你的手沒事了吧?」方韶其注意到她手指上裹著的創口貼。
「哦,沒事了,剛才不小心而已。」
「缺乏練習。」方韶其一板一眼地說,「算了,下次我還是自己來吧,不想吃到血煮濃湯啊。」
「哇,你講話怎麼這麼噁心的啊,叫人家怎麼吃啊?」
「喂,小姐,切到手指頭的那個好象是你啊,我都還沒說話呢,你就覺得受不了啦,那好啊,你回去睡覺吧,半夜餓醒了別找我啊。」
「睡就睡,誰怕誰啊。」付琢言撂下勺子,踢開椅子,準備離開。
啪嗒一聲,門開了,方韶澤怒氣衝衝地進來,拿起一疊厚厚的東西往方韶其面前一摔。
啪的一聲響,牽住付琢言即將離開的腳步。
那是一刀雜誌,封面上一男一女親熱地抱在一起,男的是方韶其,女的,付琢言不認識。
方韶其很冷靜地盯著雜誌封面,一句話不說。
「我希望你給我一個解釋。」方韶澤嚴肅地。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方韶其選擇不辯解。
「你跟這個鐘月棋已經不是第一次上雜誌了,誰都知道她表面是個明星,背地裡到處接客,你不顧自己的形象,也請你顧及一下我們方家的面子!」
方韶其還是不說話,直接起身走人。
「我還沒說完呢!」方韶澤怒吼。
「那你接著說吧,我先上樓了,反正,我也不是你的目標聽眾。」方韶其直接上樓。
這句話,付琢言聽懂了。她順手拿起散落在面前的一本雜誌,隨意地翻了幾頁,然後不屑地往桌上一扔,轉身離開。
方韶澤睜著氣圓了的雙眼,雙手插腰地站在原地,一邊還憎惡地盯著雜誌封面上的主角。
可憐新鮮出爐的濃湯,還在孤獨地冒著熱煙——
琢言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進來。」付琢言已經猜到是誰了。
「不打擾你吧。」方韶澤端著碗湯進來,擱到桌子上。
「現在不用了。」付琢言看看那碗湯,把臉轉開。
「SORRY,我剛才的脾氣,可能大了些。」
「你有沒有搞錯,方先生,你好象不應該對我說SORRY吧。」
「我跟你說SORRY,是因為我剛才的表現會影響你的情緒和胃口——」
「你剛才的表現並沒有誇張到無法讓人接受,即使有人被你影響,那個人,也不應該是我。」
「他是做錯事的人,」方韶澤的語氣立刻硬起來,「我沒必要也沒理由跟他說SORRY。」
「你也沒有必要跟我說,」付琢言轉向他,「你不需要跟我強調他做得有多錯,更不需要跟我道歉。因為你說的話,影響不到我,而且我也認為影響不到他。他上娛樂雜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我相信以前你都沒有這樣給他難堪過。我不想花時間去判斷你的動機和目的,我只希望你明白,你所想像的,都不是事實。明白點說,我要求跟你保持距離,跟方韶其沒有任何關係。」付琢言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很晚了,我想休息了。」
方韶澤站起身,他的表情跟他的眼神一樣複雜。他走到門邊,盯著付琢言的眼睛,「女人總有任性的時候,但我相信,沒有人可以一直任性下去。」
「對,沒有人會一直任性下去,對我來說,任性的那段時期,已經過去了。」付琢言靜靜地。
方韶澤向她貼近一步,「你對我還有感覺。」
付琢言把臉轉開,「怎麼男人沒喝醉都喜歡胡說的嗎。」
方韶澤再向前一步,「為什麼你不敢看著我?」
付琢言轉過頭正對著他,眼中盡是不可理喻的憤怒。
方韶澤再上前,帶著詭異的笑,壓低聲音,「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你看著我就不會是這種眼神。」
付琢言心中湧上一陣委屈,她用力地將方韶澤推出門外,把門鎖上,還用身體死死地抵著,怕它隨時會被撞開一樣——
淩晨二點的時候,付琢言從饑餓中蘇醒。她沒有喝方韶澤拿來的那碗湯,她餓得幾乎有了嘔吐的感覺。
她披上袍子輕輕下樓,卻在拐角處看見廚房裡透射出來的昏黃的光。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向身體的饑餓投降了。她走進廚房,立刻露出慶倖的微笑。
「別站在那兒傻笑了,肚子餓還扮矜持。」方韶其又嘴不饒人了。
付琢言沒有反駁他,因為她實在餓得不行了,她可不想得罪這位臨時大廚——
「喂,我覺得這鍋比之前的那鍋煮得好。」付琢言邊喝邊誇。
「胡說,明明就是同一鍋,我重新熱了一下而已。」
「可是味道真的不一樣。」付琢言也很認真地再嘗了一口。
「是你的心情好吧。」
「什麼啊?」
「看到我被大哥臭駡一頓,你的心都樂翻了吧。」方韶其的情緒恢復得真叫快,「居然讓你看到我醜陋的面目別人揭穿,早知道今天就去買彩票了。要不是你餓到想吐啊,怎麼會賞臉喝我煮的湯呢。」
「如果真相信你是那種人啊,就算餓死我都不會給面子的。」
「怎麼我不像嗎?」方韶其故意擺出一副下流的紈絝子弟的模樣。
「你像——」付琢言拖長音表示肯定。
方韶其把臉一黑。
「不過像也未必是的。」付琢言湊著湯碗說。
方韶其一愣神,眼中飄過一絲欣慰,開心地笑了。
「笑什麼?」付琢言問他,自己卻也莫名其妙地笑了。
「其實你的頭腦相當之清醒,可為什麼有些事卻處理得那麼糟糕呢?」
付琢言的笑消失,「我已經在盡力了。」
「那倒是。」方韶其點頭,「不然大哥也不會來這麼一招。」方韶其盯著付琢言看了一會兒,「你倒是挺會拖人下水的啊。」
「已經幫你澄清了。」付琢言瞪他一眼,「再說你是教唆我的,就算淹死你都沒得怨哪。」
「女人真是不能得罪。」方韶其搖著頭心慌慌地說。
「那你倒不用擔心,以後傭人放假呢,你就多煮幾碗糖水給我喝,將功補過就行啦。」
「那如果沒過呢?」
「先預備著嘍,誰知道你哪天一不小心就會犯錯啊。」
「喂你這樣對我很不公平的。」
「你可以不做的,我只是給你個參考而已。」付琢言起身,拍拍方韶其的肩膀,「記得洗碗。」
看著付琢言吃得飽飽的身體向二樓挪動,方韶其不禁失笑,笑得純粹,笑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