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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過了多久,鐵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閃了進來。由於屋裡太暗也太小,黑影的大腳剛要落在伊然的身上,又輕輕地抬了起來。
鐘亦鳴看到了地上的伊然,彎腰蹲下,「伊然,不要躺在地上,地上太涼,這樣會生病的。」過了一會,沒有反應,他有些著急,用手輕推掩面向地的伊然,還是沒有動靜。他趕緊將伊然翻轉過來。伊然的頭髮淩亂不堪,臉色蠟黃,嘴唇青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鐘亦鳴將伊然抱起來,放到屋角的鋪上,用手拭了下伊然的額頭,熱熱的,她在發燒。
當鐘亦鳴拿著藥和開水再次打開小屋的門,聽到伊然在喊:「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偷,也沒有賣,我是清白的,請相信我……」
伊然的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揮舞著,全身發著抖,身下的床鋪隨著她的扭動亂作一團。他兩步搶到床鋪前,放下手裡的東西,一把將伊然抱起,緊緊地摟在懷裡,不停地搖著、晃著:「伊然、伊然,醒醒快醒醒,是我呀。不要怕,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清白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伊然不喊不叫了,朦朧中她聽到一個人的聲音,說要還她清白。她努力控制著自己,努力睜開眼睛,看看是夢裡還是真實。
他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輕輕地撥開她淩亂的,粘滿淚水和汗漬的打成綹的黑髮。看著這張原本是漂亮的,現在卻被恐懼與絕望折磨的如此憔悴的臉,心疼了,他真的很心疼。「伊然,不要怕,我會把事情弄清的,千萬不要弄壞了身體,聽話,先把藥吃了,多喝點水,然後再吃飯。」他對著她的臉喋喋不休地說著。
伊然終於看清了,看清楚是鐘政委。她就像一個迷了途、遇了險,最後終於見到親人的孩子,一把抓住他的大手,不停地搖著,不停地說著,說著她剛才喊著叫著的那些話。
鐘亦鳴見伊然終於醒了過來,長長出了一口氣,任憑她搖著,叫著,直到她累了,停了下來,瞪大著一雙眼看著他,他才掏出手絹,輕輕擦拭著她的鼻涕、眼淚還有冷汗。
「伊然,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沒有偷公家的任何東西,我一定還你一個清白。你在發燒,先把藥吃下去,好好休息,過一會我給你送晚飯,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
伊然像一個受了過度驚嚇的孩子,在親人般的呵護下終於平靜了下來,順從地吃了藥、喝了水。
「真的嗎,我真的會沒事?」她還是不放心。她太害怕喬愛愛那雙眼睛,太擔心自己的命運。
鐘亦鳴幫伊然重新躺好,為她蓋好被,說道:「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過一會我還來。」轉身出了小號。
辦公室裡,燈火通明。
「說吧,怎樣才會放過伊然。」鐘亦鳴等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走了,直截了當地問著喬愛愛。
「什麼意思?伊然在服刑期間犯監規,理應嚴懲,放過伊然?憑什麼放過她。」喬愛愛理直氣壯地大聲爭辨。
伊然被關小號,喬愛愛對看到的人,其中也包括獄警交待過,不許對別人說,當然也包括不要對鐘亦鳴說,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她打算等把伊然關的服氣了,交待是她偷的東西就給她加刑,到那時就是鐘亦鳴也休想救她。
「哼,你心裡明白,如果我要查的話,不會查不出來。那兩個犯人的證詞漏洞百出,不足以取證。」鐘亦鳴強硬地說。伊然的突然失蹤,過了一天之後,鐘亦鳴還是知道了她被關的經過和原因。
「愛愛,我們是多年的同學、鄰居,我不想為此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和上一代的交情。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氣,氣我把你給的點心送了人,這件事想起來我做的是有些不妥。可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對她的感覺真像你所想像的那樣,我乾脆自己買盒點心送她,何必用你給的況且不是完整的一盒點心呀?愛愛,我看算了吧,有氣你就沖我發,幹嗎向那個孤苦的女孩子發威呀,再說,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就敢保證那倆犯人將來不會漏了口風,泄了密?假若傳到你的競爭對手耳朵裡,對你的前途會有影響。退一萬步講,你的這點秘密幹嗎讓那倆犯人掌握著,多被動。」按鐘亦鳴的性子,最不怕硬,更不怕邪。對喬愛愛這點鬼把戲,怎能難倒他這個警官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他之所以用軟辦法解決,一是不願意把事情拖的太久,讓伊然承受心理壓力,再說他也實在不願看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喬愛愛的尷尬。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喬愛愛不開口。她心裡很清楚,鐘亦鳴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在這個監獄裡,別人怕她,連老獄長都怕她三分,所以,她做出來的事,別人不會去查,更不會伸手去管。可是,鐘亦鳴不怕她,他會查會管。正像他說的那樣,倆犯人的口供疑點很多,沒有影兒的事硬編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她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被點心盒那件事給氣壞了,是拿伊然刹氣給鐘亦鳴看。現在鐘亦鳴已經把點心盒的事情解釋了。她就沒有必要再堅持,所以悶在那裡不出聲。
「這是明天晚上的歌舞劇票,你一張我一張,明天我陪你去看劇。好了,趁這件事還沒有弄大,收場吧。」
「忙什麼,等明天再說。」
「等明天?等明天人人都知道了,只有立案偵破了。我做主了,放人。天太晚了,你快回家吧,剩下的事由我處理。」鐘亦鳴心裡掛記著伊然,千方百計地哄著喬愛愛。喬愛愛也確實被那張許了願的歌舞劇票弄得欣喜若狂,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伊然躺在床上,一動也沒敢動。藥產生了效力,她現在很清醒,頭不疼了,身上也不冷了,可是恐懼仍然緊緊地追隨著她。她感覺到夜已經黑透,小黑屋裡沒有一絲絲響動,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鐘亦鳴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牛肉麵進來了。拉亮了燈,徑直走到伊然跟前。她早就坐了起來,直直地瞧著他。
「怎麼樣,吃了藥好些了吧,一定餓壞了,快吃飯。」鐘亦鳴將手裡的面放到了伊然的手上。
她端著面,仍然看著他,沒有要吃的樣子。
「你放心,快吃,吃完了我再告訴你,不吃完,我不說。」鐘亦鳴哄著。
伊然吃著,越吃越快,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
「別急,慢慢吃,看嗆著了。」鐘亦鳴看到伊然吃的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一邊安慰著,一邊再次掏出那方手絹輕輕擦拭著她的額頭。
伊然感覺到那只大手的溫暖、熱情、關心和愛撫。已經乾涸的眼裡終於又有了潮氣,淚珠叭噠、叭噠地掉在碗裡。她端著空碗不敢抬頭,更不敢看鐘亦鳴。他拿下她的空碗,擦淨她的眼淚和嘴上的麵條渣渣,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事情解決了,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我可以走了嗎?」
鐘亦鳴將伊然送到13號囚室門口,看著她走進門去。他大出了一口氣,剛要轉身離去,伊然突然又跑了出來朝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