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奏

阮君儀被宋園聘用後順理成章的住進了宋家,而阮君劭也開始了在港大的住讀生涯,姐弟兩只有等到休息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因為繡珠和阮君儀兩人特別投緣,所以繡珠執意讓阮君儀和她住在一間房。房間是繡珠以前獨居的屋子,雖陳設簡陋了些但對於有一張床就能滿足的阮君儀來說是足夠了的。

今早起床,繡珠遞給了她一堆衣服「我們小姐說如今你在宋園做事,所以穿的衣服也要體面些。這是實話,你也別往心裡去啊!」阮君儀接過衣服摸了摸自己身上穿的舊棉衣,幹幹的笑了笑。確實是實話,只是實話都不怎麼好聽。阮君儀換上新的衣服,將平日裡梳的馬尾放了下來,學著宋園裡的丫鬟編了一個大麻花貼在腦後。盯著鏡中的自己無限感慨,哎,可不就是丫鬟嗎。

昨天宋琅娟在學校裡念書,阮君儀等到很晚也沒來見到她,今早算是主僕二人第一次見面。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

「誰啊?」

「宋小姐,我是您新請的丫鬟。」

「恩,進來吧。」

阮君儀推門而入,腳下的滿地狼籍著實把她嚇了一跳,破碎的花瓶、杯子香水瓶還有數不盡用過的草紙。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宋琅娟昨天沒來得及見到邱漠而大發脾氣,把屋裡能摔的都摔了,而且還不知道流了多少傷心淚。阮君儀抬起頭發現宋琅娟正穿著一件白色的蕾絲睡衣頭髮鬆散的靠在窗邊,單從背影來看應該是個美麗的女孩。宋琅娟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她有一張鵝蛋粉臉,唇紅齒白,一雙銅鈴眼讓人覺得十分率真。

「你叫什麼名字?」頭一歪看起來很可愛。「我叫阮君儀,是顧小姐請來伺候您的丫鬟。」阮君儀總覺得這句話像是她以前看的古裝電視劇。「哦,這樣啊。那你就把這屋裡清一下吧,我先去洗漱了。」說完轉身走到盥洗室。

還好,阮君儀心裡暗自慶倖,外面雖謠傳宋小姐很刁鑽,但初次見面倒也沒發什麼大脾氣,只是這地上,哎….邊清理地上的殘渣邊幻想著昨晚宋琅娟大發雷霆的摸樣,不禁抿著嘴偷笑。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到昨天繡珠對她說漠爺不知道為了那個冷眼皇后要了多少人的命。呵,好一對癡男怨女,「我心照明月為何明月照溝渠」阮君儀一時激動竟失聲的唱了起來。

「你在那唱些什麼?」阮君儀已經換好了衣服,一身粉白洋裝,卷卷的頭髮搭在她鵝蛋粉臉上看起來俏皮又可愛。「沒,沒什麼。」因為被嚇到,阮君儀的手不小心被碎渣割破,可誰知宋琅娟一副盛氣淩人的摸樣,眼睛往下一掃輕蔑的說了一句「:廢物!」

沒有委屈也不想委屈,這樣的世態炎涼無論在21世紀還是70年前,阮君儀已經司空見慣了,更何況是她有錯在先而且是宋琅娟畢竟是她的衣食父母。清完最後的垃圾,阮君儀拿了一張草紙將手一纏下樓了。

雖然顧家有自己單獨的園子,但是早午晚飯一家人還是同在大廳享用。坐在正上方的是宋老爺,他穿著灰色長衫,面容清瘦,細長的眼睛看的出是個精明的商人。坐在他左邊的是顧二爺,體態略有些臃腫,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好像很有學識的摸樣。右邊坐著的是宋太太,一身墨綠色的旗袍看起來典雅又高貴,活脫脫就是個貴婦人。聽說她以前是上海最出名的戲子,被宋老爺相中娶回了家,而且人也是頗有伎倆,自從宋老爺把娶了她之後就從沒再去尋花惹草了。顧二爺的右邊坐著的是顧太太,摸樣氣質也算上等,只是和宋太太相比還是略遜一籌,畢竟好的精華先被姐姐占盡了。接下來依次坐著的是宋小姐、顧小姐和摸樣有些風流的顧少爺。

「你的手怎麼了?」阮君儀在替宋琅娟添置碗筷時,傷口不小心被顧心蕙看見了。「哦」阮君儀趕忙將手收進袖子裡,「沒什麼,剛才不小心弄傷了。」

「心蕙,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幫我找人啊,要她收拾些碎渣居然都能割到,真是個廢物!」宋琅娟瞟了阮君儀一眼沒好氣的說。

「我….」顧心蕙想要發作,但是看到老爺和太太都在場,也不想多說什麼。阮君儀見狀,趕緊將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說「是我不小心弄傷的,不關顧小姐的事,都是我的錯。」

「是嘛。」坐在一旁的顧軒嬉皮笑臉的開了口,「:我看這丫頭挺好的,琅娟要是不要給我好了!」

「這樣的鄉下丫頭你也看的上,真是說去真是丟死個人。」宋太太又接了一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說出來的話都那麼傷人。

「:行了!」宋老爺把桌子一拍,「:說夠了沒,要是還想吵就都別吃飯了。」

顧二爺和顧太太被嚇的一震,只得唯唯諾諾的應和說「:是啊是啊,都吃飯吧。」……

某日夜晚,皇家夜都。

「怎麼?晚上又佳人有約啊?」邱漠玩笑的話語也會帶著些許冷淡。「啊,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漠爺你啊。今晚的女主角可不簡單,是我爸爸公司最新捧的明星夏林,本少爺可有榮幸了,與她共進晚餐。」

邱漠聽完嘴角微翹,抿了口酒說「你不怕心蕙知道了?」「我跟你說啊,」許澤峰又湊近了些,「我的心是她的,但是身體還是我自己的啊,我有權利支配我自己的身體。哪像你啊,」:邊說邊望著舞臺上的冷豔皇后,「心是別人的,身體也是….」許澤峰轉頭看到邱漠的臉已有些嚴肅,忙改口說,「:得,不說了,趕時間先走了。替我向Katharine問聲好啊。」

邱漠深邃的眼眸一直聚焦在舞臺上那位風華絕代的女人身上,每來如此。

一曲唱罷,滿堂喝彩。

這個女人是誰?她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每次邱漠來皇家夜會,他都會送Katharine回家,為了不給她來了過多困擾所以也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車後面,確保她能平安到家。今晚也和平常一樣,一路相安無事,然而到了最後一個轉角卻聽到Katharine驚呼救命。

來不及多想邱漠趕緊下車跑到轉角處,Katharine的車停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一個男人半邊身子俯入車中正準備對她…邱漠一個箭步從上去把那個男人一揪,微弱的燈光可以看清那個男人正是帶著濃重酒氣的顧軒,顧軒看到他壞了自己的好事一臉不悅,埋怨的說「你搞什麼啊?」一隻手抬起來準備出重拳打在邱漠臉上。邱漠靈活一動避開了,只見他眉頭緊皺,英武的劍眉下是一雙憤怒的眼,兩人左勾右拳徒手過招。最後,邱漠一記狠拳將顧軒打倒在地,一隻腳踩著他的肩膀,眼神的兇狠足夠殺死一個人「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幹什麼啊?」

Katharine在旁嚇的花容失色,尖叫著說「阿漠,殺了他殺了他…」邊喊邊驚嚇的跑到前面更偏僻的地方,邱漠此時已經滿身殺氣,冷峻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右手從口袋裡拔出槍直指顧軒,整個氛圍詭異而驚險。從小驕奢淫逸的顧軒看到這幅陣仗,只夠膽量躺在地上拼命求饒,當邱漠將槍口對準他的心臟時,他一抽搐竟昏了過去。邱漠看到他這副德行,深邃的眸子全是嘲諷,「哼。」冷笑出聲。「真是個廢物!」「阿德。」轉身喊著自己的司機,看也不想看,只是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顧軒「:你把他送回宋園!」

黑夜中一路尋找,終於在一個小戶人家的臺階上找到痛哭無助的Katharine,邱漠見她如此,深邃的眼眸由剛才的冷峻變成柔情,深歎一口氣走了過去,給她一個溫暖而又結實的胸膛,醇厚而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別哭了,我在這。」……

「阿軒,如今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許澤鋒本來想找顧心蕙去看電影,聽聞昨晚的事後,順便來嘲諷顧軒一番,他和邱漠都清楚顧軒是個怎樣的貨色。

「鋒少,我….」

許澤鋒看他滿臉痛苦的樣子也不想多加戲弄了,畢竟他是顧心蕙的哥哥。站起身來朗朗一笑,「你別擔心了,漠爺最近忙的很,估計也沒工夫管你了,不過你以後一定要好自為之啊。」

許澤峰沒走多久,宋世成就怒氣衝衝的進了屋。

「啪!」宋世成一個巴掌打在滿身傷痛的顧軒臉上,「: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我的女兒你也敢動?」「:我,我當時喝多了。」顧軒捂著臉辯解著。「:喝多了,我看你是活膩了。她不但是我的女兒,她更是邱漠的女人,為什麼怎麼好說歹說你就是不聽啊!」宋世成捶胸頓足,深呼了幾口氣「:顧軒啊,我們家就你一個少爺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熬幾年,你要爭口氣啊!」望著曾經充滿希望的顧軒,宋世成輕歎了口氣,無力的走出了門口。

爭氣爭氣爭氣!顧軒心裡憤恨著,他一定會爭氣的,這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阮君儀在房間裡悠哉的唱著歌,她心裡非常開心,因為晚上就可以見到半個月未曾蒙面的弟弟。

「你唱的什麼歌,好好聽啊。」繡珠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房間,聽到了阮君儀稀奇的曲子。阮君儀被她一喊才發現原來自己唱的是二十一世紀的英文歌「呵呵,好聽吧!那是我們那邊的歌。」「恩,好聽。」繡珠猛點著頭,「:曲子好,你的嗓子也好,說真的,你唱歌真的很好聽啊。」阮君儀被她這樣一誇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說的也是事實,阮君儀有著一副難得的好嗓子,又加上許璟在音樂學院學了4年的聲樂,在重慶學了3年的戲曲,所以無論什麼歌都唱的遊刃有餘。

「你過來。」阮君儀好像想到了什麼,把她一拉好奇的問著「顧園那邊出了什麼事啊?」

繡珠看她疑惑的樣子,她來宋園的時間也不短了,和自己又這麼投緣,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訴了她「這事還得從老一輩的說起,其實現在的太太不是宋老爺的原配。宋老爺的原配叫丁霞玉,是曾經香港一霸丁山的女兒。當年10歲的漠爺憑藉一槍命案而聞名香港島,丁霞玉也同時一眼相中了宋老爺作為夫君,但丁山覺得宋老爺的性子不適合接管他的生意。所以丁山就將宋老爺和漠爺一同提拔。丁山的眼光果然獨到,漠爺看起來文質彬彬,但做起事來心狠手辣而且又足智多謀,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他黑道紅道都有交情,之後丁家幾乎全部的生意都要歸功於漠爺。等到漠爺23歲那年,丁山就去世了,他把手上除了煙草的生意其餘的全都交給了漠爺。丁霞玉和宋老爺有個女兒叫宋琅妍,在丁山走後沒多久,當時就發生了一件大事,宋老爺就把她們母女兩趕了出去。因為丁霞玉一直身體不好,所以她在外面過了兩個月風餐露宿的日子也走了。但是這個消息是漠爺從美國做完生意回來後才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宋琅妍在母親走後執意要當歌女,而且是唱那種豔歌的歌女,這在大戶人家是一件傷風敗俗的事情,所以宋老爺就下令香港所有的娛樂場都不許錄用她。但漠爺一直都對宋琅妍一片深情,深知她的個性一定是不達目的不甘休,又加上是在自己的地盤也比較放心。在當時敢和宋老爺叫板的也只有漠爺一個,所以宋琅妍就是如今名滿香港的冷豔皇后Katharine。但是漠爺為人重義氣,為了報答丁山當年的提拔之情,宋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他擔待著,不然如今的宋家早就名存實亡了。以前漠爺還很敬重宋老爺的,但出了宋琅妍那件事後,漠爺對宋老爺就變的冷淡了許多。其實要說漠爺的心胸還是很寬廣的,以顧少爺那樣的性子,只怕隨便栽在哪個黑幫老大的手裡都夠他死1000次了。」

阮君儀聽她講了一長串,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的怎麼多?」繡珠得意的挑了挑眉「:你以為八卦女這個稱號是白來的?」

「對了,你剛才說什麼一槍命案和發生了一件大事,都是什麼啊?」阮君儀意猶未盡的問著,好像在聽故事一樣。繡珠癟了癟嘴,聳著肩說「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哦」阮君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原來這麼曲折啊,那玉園就是以前宋琅妍和丁玉霞住的園子了?」繡珠點頭表示贊同。

「呵,你跟我講了這麼多,我晚上帶你去見一個人吧。」阮君儀故意用一種很誇張的表情。「誰啊?」繡珠露出了八卦女的本性。」

「去了你就知道了。」

晚上,三個人同在陳記相聚

「哎,我還以為是誰啊?原來是你弟弟,不過話說回來,長的還不錯。」繡珠的手搭在阮君儀的肩上,玩笑著說。阮君儀聽到稱讚也不管真假頗為自豪的說「開玩笑,也不看誰的弟弟。只是,你覺不覺的他有些奇怪?」阮君儀看著一臉不明就裡的繡珠,「算了,待會我自己問問。」

「姐,你們上廁所至於那麼久嗎?」阮君劭坐在板凳上發著牢騷。阮君儀不理會發著牢騷的他,坐到他面前一本正經的問「:老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這…」阮君劭有些遮遮掩掩,「這怎麼可能呢。」阮君儀心有不甘,又改了問題說:「難道是有喜歡的人了?」

聽到這話,阮君劭不由臉一紅,害羞的說「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姐姐你!不過還談不上喜歡。」

「哦!」這把天生認為自己是媒婆的阮君儀挑起了興致「:說說,是誰啊?」

阮君劭見是自己的姐姐,也不隱瞞什麼,帶著一絲欣喜的表情說「:姐,要是別家的女孩我說了你也不知道,但是她是宋世成的女兒,宋琅娟。你知道嗎,她留過洋,英文好的不得了。不過,姐,你放心,我們只是學術上經常交流,我也只是很佩服她的博學多識而已。」

阮君儀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個沒坐穩,如果不是繡珠扶住恐怕自己就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了。「你說誰?宋琅娟?」阮君儀的聲音有些顫抖。繡珠怕阮君劭聽出了端倪忙給阮君儀使了個眼色,讓她恢復正常。

「:是啊。」阮君劭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對了,姐,你上次跟我說你在哪家做事啊?張家?王家?」

哼,阮君儀一聲冷笑,「冤家啊….」

將阮君劭送回學校,繡珠和阮君儀在回來的路上,阮君儀的心情有些沉重。

「怎麼了?在為阮君劭愛慕對象的事情煩?」繡珠關心的問。阮君儀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情竇初開的年紀倒也沒什麼,只是君劭在學校是插班生,所以今年沒有機會拿獎學金,但是今年的學費是一筆龐大的費用,我做丫鬟的那點月錢根本就不夠啊。」連日來的苦惱,阮君儀需要找人傾訴一番。

繡珠聽完走到路邊的護欄,手肘撐著路邊欄杆,手掌托著下巴煩惱的說「哎,可惜我平時也沒存多少錢,不然還能應應急。」「傻丫頭。」阮君儀沖她一笑,「我怎麼會要你的錢呢!」

繡珠撅著嘴沒有在吭聲,如果有錢她一定會幫阮君儀的,可惜她也沒有。兩人此時都有些沉默。突然,繡珠黑溜溜的眼球一轉,驚聲叫道「:啊,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麼了?嚇我一跳!」繡珠欣喜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激動「:你可以去皇家夜都唱歌啊!」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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