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瀲走進來的時候,章越正在回孫耀之一些府裡的事情。見狀,江瀲便自己尋了個地站了候著。
「幾位姨太太聽說您受傷了正在吵鬧著要來看望您。」章越彎著腰,輕聲稟告。
「讓她們在自己的院裡安分待著,哪都別去,也不用來看我。」孫耀之揉著眉心,顯然是很疲憊了。
「是。」
「對了,三姨太呢,看我的人中,有她嗎?」孫耀之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
章越一愣,如實回答:「三姨太倒是沒吵著來,只是燉了鍋當歸雞湯,司令,要給您端來嗎?」
「也好,你去吧。我要和江瀲說點話。」江瀲一直在旁邊靜候著,此刻,孫耀之安排章越出去,也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他說了。
孫耀之年紀大了,這次受傷恢復得不是很快,而且隱隱有惡化的趨勢。
孫耀之重新拿回床頭的書看了起來,是那本被翻得很舊已經卷了毛邊的《三國演義》。
有人說,少不讀《水滸》老不看《三國》,因為年輕時看《水滸傳》會產生激情,年輕人有抱負心的都希望和梁山英雄們一樣。《三國》中的權謀卻不適合中年或老年人讀了,而孫耀之卻捧著這本《三國》看得沉思了起來,果然是還有一些別的心思麼?
「司令,您恢復得如何了?」江瀲上前,替孫耀之壓好被角,臉上有不易察覺的關切。
「哎,人老了,一有毛病就不行了啊,哈哈。」孫耀之卻一臉笑容,樂呵呵地回答著江瀲,「行了,我這兒有章越在就行了,我這些天估計只能待在床上了,軍中事務還有那些繁瑣的事情都要交給你了,回去忙吧。」
江瀲心中疑惑,明明說是有話對他說,怎麼就打發他走了?但他一貫不是將什麼都表現出來的人,即使心中再多疑惑面上也不會就這麼問出來。
「是,司令。您好生休息,注意身體。我先回去了。」江瀲行禮,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孫耀之看著江瀲出去的背影,放下書,歎了口氣。他原是想和江瀲談談讓他去上海當特派員的事,只是突然之間還想再考驗考驗他,於是什麼也沒說就讓他回去了。
拿起壓在枕頭底下的一疊紙,資料上顯示,江瀲父母都是老師,因此受到父母薰陶的江瀲從小成績優異。加上殷實的家境,江瀲在十八歲時出國留學,但不知為何,一年後又突然回來,在之後,便是孫耀之瞭解的事了。
所有的資料都顯示出江瀲身家清白,是個值得培養的英才。
想到五年前和江瀲的相遇,孫耀之陷入了回憶。
五年前,北方軍閥大佬陸林深想要擴大統領範圍,於是便想著把南方地區也收入麾下。然而孫耀之那麼有野心的一個人,怎麼會屈服。當年陸林深用著手段逼迫他父親讓他娶了他的女兒陸嫣,再後來發生的事讓孫耀之都恨不得生啖其肉,此番聽聞陸林深試圖將手伸到自己的地盤,更是怒火中燒。
陸林深幾次和談不成,於是與陸嫣裡應外合帶領軍隊打了過來。孫耀之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帶上自己的軍隊迎戰。兩方人馬不分上下戰爭如火如荼,百姓飽受戰亂之苦。
一次,孫耀之的軍隊已經打到北方中心了,眼看著就要勝利,突如其來的一隊人打進來,孫耀之身後跟隨的軍隊全部陣亡,親信掩護著他撤退,撤退途中,僅剩的幾個親信也都中彈犧牲了,只剩孫耀之一人逃跑。
身後追兵不斷,槍聲不絕,就在孫耀之認為自己就要命喪于此之時,出現了一個青年。 青年一躍騎到馬上,坐在孫耀之身後,奪過他的槍,回頭不斷掃射。孫耀之早已負傷,也無力反抗,無非左右都是死,便由著這名青年駕馬。
前面是深山老林,後面是追兵,青年果斷的進入叢林。借著茂密的樹叢掩護,他們順利逃脫。
孫耀之因為青年救了他一條命,就將青年留在了身邊。
這個青年,就是江瀲。
孫耀之不甘心,自己被偷襲,那麼多士兵和親信也都喪生。新仇舊恨,孫耀之發誓一定要讓陸林深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孫耀之發現江瀲有謀略,也有武力,之後的幾場仗他出謀劃策,節節取勝,北方士兵死傷眾多。陸林深有所顧忌不敢硬耗,不得不投降。
孫耀之原不想輕易放過他,但是張凱其在一旁虎視眈眈,一個不慎就被他坐收了漁翁之利,於是雙方簽訂條約。陸林深將北方幾個省市劃出來給孫耀之,使得孫耀之在北方也擁有一定的權利。自此,全國各地軍閥沒人敢惹孫耀之。
「 哎,那個年輕人啊,不愧我努力栽培他,是個人才。」孫耀之心中感慨,他不是個重情義的人,只關心自己的權利和利益,誰阻擋了他的利益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只是對於這個救過他兩次性命的江瀲,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孫耀之是有個兒子的,和他最愛的女人生的一個兒子。
那女人是當時名噪一時的名角花旦謝小樓,美豔無雙,即便是現在的時潯也及不上當時謝小樓的名氣。
那時候的孫耀之還是個毛頭小子,一日無意之中到了戲館門口,見戲館人滿為患,親信告訴他是謝小樓開唱。他一時起了興趣便進去瞧了瞧。只見臺上的花旦臉若銀盤,目如星辰,寬大的戲服遮擋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材。
謝小樓在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著,而他只覺得眼中只有一個她,那雙眼睛亮的他的心都明亮起來。他竟是看癡了,恍如隔世。當晚便命人將謝小樓送來司令府。
由著父親是司令,而孫耀之是司令唯一的一個兒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年輕時的孫耀之高大英俊,一雙劍眉斜插入鬢,眸子裡閃爍的事驕傲的光芒。他自信,憑藉著他的身世相貌,沒有女人會拒絕他。
然而那一晚,他派人將謝小樓送來,想要與她談談心,順便度過美好的一晚。卻不想那謝小樓是個烈性的,死活不從,竟然一頭磕在床柱上。他驚訝極了,從來只有女人投懷送抱,這女人怎麼會這樣?
於是孫耀之起了一種馴服的心理,他要這個女人和所有其他的女人都一樣,臣服在他的身後。
從來沒有女人拒絕過他,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