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審問

「時老闆，可以出去了。」就在江瀲押著刺客走後不久，就有一個小廝來帶著時潯出府。

在司令府外等候的車夫早已又急又慌，好端端的壽宴卻發生了這事，槍響聲在大門外都聽得見，要是時老闆有個三長兩短，或者凶徒沖出來，他稍微一想都嚇出一身汗。

「謝天謝地，時老闆您沒事，咱們趕緊回去吧。」車夫急忙迎上去。

「時老闆，少校吩咐小的送您回去。」畢竟時潯是江瀲請來的，要是出了事對誰也不好。

時潯心裡明白，也不拒絕，點了點頭。

小兵趕緊扶著時潯上了車。

　時潯看向司令府的大門，喧鬧聲已經小了不少，也有不少人急匆匆地出來乘車走了。才過晌午，這一場壽宴便落下了帷幕。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自是瞞不住的，賓客的描述，市井的流傳，一時間，金陵城的男女老少都知道司令遇襲，重傷在床的消息。而孫耀之也從那一日開始閉門謝客，對外稱要靜心養傷。

於是，投向江瀲的眼光越來越多，對於這位壽宴救駕的少校的未來，所有人的都心照不宣。

冰冷的鐵門把一群窮兇惡極的囚徒互相隔絕開，牢房內不乏嘶吼威脅的呐喊，但更多的是死一樣寂靜的目光。他們的視線越過牢門，沒有焦距地望向遠處，似乎長久的關押已經把所有的生氣消耗殆盡。這時候，只有死亡，才是他們唯一的解脫，求之不得的解脫。

被粗實的鐵鍊捆綁著，他灰色的囚服上明暗不一，空氣中彌漫著絲絲血腥味。

「說不說！」同所有的牢頭一樣，王天此刻格外的兇狠，手裡的皮鞭在面前遍體鱗傷的身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停歇片刻又被高高舉起，直指面前的凶徒。

他低垂著的頭慢慢抬起，死死盯著滿臉橫肉的王天，而後咧嘴一笑，血跡斑斑的面部一時間竟是有些猙獰。

王天不由心裡發毛，忍住打顫的感覺，罵罵咧咧地啐了一口唾沫，手上的鞭子又要揮上去。

「江少校好！」這時門口傳來響亮的問好。

王天聞言慌忙住手，收起一臉的跋扈，唯唯諾諾地轉過身。

一個挺拔的身姿穩健地走來。

這不是江瀲第一次走進牢裡。也不是第一次看見王天這幅阿諛奉承的嘴臉，明明一臉肥肉卻硬是堆笑著湊上前來，令人無端厭惡。

沒有理會他，江瀲走到凶徒面前，站定。

他依舊在笑，但明顯的，在看見江瀲的這一刻，笑意愈發濃了。

「只有你才有資格讓我開口。」他如是表達。

「你很厲害。」江瀲直視他的目光。

他和所有的被關進來的人一樣，已經被好好照顧過，也同往常的所有冥頑不靈的人一樣不鬆口，不同的是他見到江瀲後，既沒有憤怒地咆哮也不是無生氣的沉默，這樣詭異的笑，的確會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但是顯然，江瀲並不被包括在這個範圍。

「我知道。」他似乎很得意，也很遺憾，「不是你的話，他已經死了。」說著，看向江瀲纏著紗布的右手。

江瀲不置可否，淡淡的開口：「你的任務失敗了。」

「是啊，所以我在這裡。」他無所謂地開口，眼中似是譏諷此言過於多餘。

「也許在這你才不會死。」江瀲盯著他，一言一字，慢慢回答。

他臉上的笑慢慢淡了，不再說話。

江瀲並不著急，環顧四周，王天適時的諂笑著搬來了一張凳子。

牢房裡一陣沉默。只有別處偶爾傳來的謾駡痛呼，卻都像是隔著數千里遠，透過層層鐵門穿來的，只有無邊的壓抑。

跟自己的鞭打完全不同，王天覺得江瀲即便不開口，周身的氣場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低頭站在一邊，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我不會告訴你的。」經過深思熟慮後他終於再次開口，是全所未有的認真。

江瀲站起身，踱步走到他的跟前，盯著他的眼睛。

他不回避，也不反擊。

「不用再用刑了，對他無用。」半晌，江瀲開口，卻是對王天吩咐。

「啊？是，是！」王天回過神，結結巴巴地回答，額頭上已是一層細密的汗珠。

走出牢房，天空依舊陰沉，身後那座灰暗的建築，關押著絕望與痛苦，江瀲不由想到他的父母，會不會，他們也被關押在這麼一個地方，受盡折磨…

沒有人知道江瀲的來歷，所有能瞭解到的只是他被孫司令看中，從一個普通士兵一躍成為副官，又成為少校，從此鋒芒畢露。眾人無不豔羨，但只有江瀲知道，即便孫耀之將自己提拔，卻並不完全信任，只是，從今天起，一切都將不同。

「我的路，剛剛開始。」

「督軍們已經坐火車回去了。宴會上行刺之人已被江少校擒住，現在正在審問，有了結果會第一時間稟告。」孫耀之的親信章越端立在孫耀之床邊輕聲彙報。

孫耀之微微點頭，章越卻未向平常一樣退下。

「司令，江少校他…」想到江瀲替督軍擋槍一事，章越猶豫著開口，但看到閉目養神的孫耀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孫耀之睜開雙眼，眼中是一片寧靜，「他有野心，我看得出來，但他不是奸佞小人，反而是可用之才。重用他，于我有利。」

章越聞言不再多說，行禮告退。

孫耀之重新合眼。

他沒有說的是，他知道江瀲是有所圖的，但只要於己無損，于國無害，孫耀之並不介意讓他成為管理者，位高權重。身居高位多年，他自認看的透徹。

審問凶徒一事，孫耀之全權交給了江瀲。

江瀲第二次前去審問依舊無果。

而就在第二天，凶徒在獄中咬舌自盡了。孫耀之得知之後沒有怪罪，言語間似乎早就猜到了幕後主使。

至此，全程搜捕刺客同夥的工作也暫時結束，百姓終於不再人心惶惶，金陵城重歸平靜。

這一場風波也許就這麼過去了，抑或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