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月正在想著,卻沒想到洛尚的眼眸,穿透人群,四目相對,那眼眸深邃墨黑,微微一閃,像是湖泊漣漪留下的炫彩穠麗,只不過是刹那之間,曇花一現,猶如讓人聽見如雷虺虺般,心驚肉跳。
阮三月心頭惙惙一跳,還沒有來得及避開目光,洛尚已經不動聲色地轉過目光,似笑非笑的笑容與眾人寒暄問好。
秦宛若含羞見禮過後,秦宛凝就急急上前來到秦文跟前,問道:「文哥哥,亦哥哥和韞公子怎麼沒來,不是一同到達安淮的麼?倒是秦文哥哥和洛公子提早到了。」
秦宛凝只瞧了一眼洛尚,見洛尚生得身形偉岸,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被燈輝照耀得流光浮動。
秦凝只感覺心頭跳如打鼓,花靨情不自禁地,如酒醉微醺,酡紅起來。
秦宛若自然比秦宛凝沉著文靜,見得自家妹妹這般熱情籠絡,到顯得輕慢了,心頭微微不悅,卻也不顯露於色。
秦文笑道:「你倒是光想著你的亦哥哥,哥哥我剛下腳,風塵僕僕,妹妹還問個知冷知熱的,你倒是迫不及待詢問亦哥兒了。」
秦宛凝一臉嬌羞裝,說道:「文哥哥說什麼呢!見得文哥哥如沐春風,定知文哥哥在外也沒被虧待,這才問幾句亦哥哥,文哥哥就打妹妹我打趣兒!」
眾人哈哈笑了幾句,秦文這才說道:「秦亦與梓韞在路途耽擱了,也正是巧合,他二人聽說恩師在清安寺,前去拜訪,我又恐怕老太太擔心,就提前回來了,他們那邊卻不成想,下起了雨,路上泥濘,所以行的慢也是理所當然的。」
李氏卻是問道:「好了,所謂兄妹情深的,也別冷落了客人了,都是長途跋涉的,剛剛又吃了酒,文哥兒還不帶著洛公子休息休息。」
五娘用手不斷絞著手帕。
阮鈺的表情也自在,李氏完全沒有讓阮家露臉的意思,可是總不能夠這般莽莽撞撞搭訕吧!
阮三月對這個洛尚,到沒有什麼好感,剛才還見他舉止孟浪輕佻,而現下卻又是儒雅深沉,這般會裝的人,形同演員,入戲極深且快。
阮三月打算他們二人一走,也尋個藉口離開,在這裡戲看不好,還得聽著她們冷嘲熱諷,「暗箭交輝」,著實聽著累。
正打算轉身,卻聽見洛尚的聲音:「三月姑娘可是掉了東西?」
此話一出,頓時人群像是湖泊投入石子,乍起來驚天濤浪,也頓時安靜起來,無人言語。
李氏城府頗深,也拉下臉來。
身邊的人卻是眼神各異地看著阮三月,仿佛可以看出來一個究竟一樣。
當成了萬眾焦點,可不是人人都喜歡。
阮三月愕然,心中也是惱怒,皮笑肉不笑回到:「自然沒有。」
而洛尚又道:「可我剛剛卻瞧見了姑娘掉了東西!」
洛尚一說,又是震驚地眾人,連阮三月身邊的芍藥都嚇的面無人色,卻又想到什麼,又喜過來。
秦文面色不好,卻笑道:「洛尚,說什麼胡話,剛剛吃酒,還糊塗著吧!阮姑娘方才可是在內院,你一介男子,又怎麼可以看見?」
洛尚似笑非笑道:「非也非也,方才可是路過垂花門正瞧路過看見了阮姑娘出來。」,洛尚說著,又轉過頭看向了秦婁笑得雲淡風輕,道:「方才你可是跟我一起,你又怎麼知道阮姑娘方才在內院?文兄,許是吃酒太多,忘記了吧!」
秦文被洛尚這般拆臺,甚是尷尬,低低咳了一聲。
阮鈺若有所思,而秦宛凝一覺敵意看著阮三月。
阮三月不知這洛尚到底想做什麼,這話說的是巧遇,可是別人又怎麼不會多想,還是崔鶯鶯私會張生。
隨即,阮三月眉頭微顰,說道:「我自己個兒掉了東西,都不知道,洛公子可是真是好眼力!」
洛尚卻也不多言,從廣袖之中掏出兩個玲瓏嬌小的骰子,卻不是在錦囊中拿出來的。
這骰子正好是芍藥讓自己打趣兒玩的,走的時候,也漫不經心地,就拿在手中玩了,以後放在錦囊中,卻也沒有想到會掉了,惹出來是非。
阮三元眉頭蹙得更緊,又去瞧洛尚,卻看見秦文目光如炬地盯著自己。
阮三月輕輕笑道:「秦家女眷眾多,說不定是誰丟的,讓公子錯認了我。」
洛尚卻笑一笑:「怎麼會是錯認了,若是錯認了,本公子又怎麼認出你來,之前又沒有見過。」
阮三月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知道洛尚生出來一干事情,到底要幹什麼。
倒是與洛尚交好的朋友齊安源,聽出來一個究竟,順水推舟,符合道:「巧了巧了,一個在內院,一個在外院,讓洛兄撿了骰子,可不是巧了麼?看著這骰子,倒是讓我想起來一個典故。」
洛尚笑道:「什麼典故?」
齊安源說道:「洛兄可是聽說 溫庭筠的新添聲楊柳枝詞二首,其中一首的一句可是跟著骰子有關。」
洛尚順杆下,說道:「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說這話的時候,洛尚眼眸熠熠生輝盯著阮三月。
齊安源笑道:「正是,正是。」
阮三月心中咯噔一下。
李氏笑容僵硬,如今,貴客聚在,洛尚說的這般曖昧不清,不管是阮三月設得局,還是洛尚有意,這事就是不清不楚了,鬧著如今地步,要不是阮三月嫁給洛尚,就是阮三月進尼姑庵當姑子,反正名聲不好,也無人問津。
倘若讓阮三月嫁給洛尚,慶安府和南鎮國府又怎麼會要一個門第不高,聲名狼藉的人當妻,又在說阮家雖然攀上了高門,好好的嫡女當妾,也不知道老太爺的那邊會不會怪自己。
李氏越想越惱,心中怨上了阮家三姐妹都不省事的。
阮三月避開洛尚灼灼目光,垂首,平平淡淡說道:「二位公子,雖然是話說順了,溜出來的話,可以不當真,可是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我一個閨閣女子,可是經受不住,公子話裡話外的意思,倒是顯得我不檢點,私相授受了,這不僅是毀了我的名聲,也毀了公子的名聲,在說秋圍剛過,就是春圍了,出現了這檔子畢竟不好了,如今倒是也說不清楚了,若是人人都以為,我阮三月做了那種事,還不如剪了頭髮,當姑子去。」
洛尚才不會在乎什麼秋圍春圍的,若不是洛尚棄文從武,這解元會不會是秦亦的還待定了,正是自己無意功名,不然秦家人也不敢大辦酒席,唐突將自己請來。
阮三月此話一出,眾人一愣,連李氏和秦宛若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著阮三月。
秦文卻有些看不懂阮三月了,難不成是欲情故縱?目光又在阮三月身上徘徊不定。
只見阮三月垂首佇立,可是脊背卻是筆直的,這般模樣到是像青竹,身軀纖細孱弱卻堅定、屹立不倒。
洛尚的笑容殆盡,可是眼眸卻又更加明亮燁燁了,在安靜之中,綻放出來朗聲笑意:「好,好,好,阮姑娘說的不錯,是在下唐突了,興許是某個丫鬟丟了東西,被看錯了是姑娘。」
話雖說的錯漏百出,可是也沒有人刨根問底。
芍藥一個機靈,向著阮三月跪下,哭聲說道:「小姐恕罪,這骰子原本是奴婢想拿給姑娘解悶的,可是中途卻丟了,方才又害怕被姑娘呵斥,所以不提,可是這事,紙包不住火,又關係到姑娘閨名,這才說出來。」
芍藥哭聲切切,說道:「請姑娘責罰。」
阮鈺笑說道:「只不過是個誤會,也別太在意。」
洛尚的目光又落在阮三月,緩慢而深沉,卻也不說話。
這件事情,原本就可以揭過去了,可是,阮三月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當時是將骰子放在錦囊中的,可是現在卻看見了骰子,卻沒有看見什麼錦囊,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錦囊一定還在洛尚身上,卻沒有拿出來。
這兩個小小的骰子就引來這麼大風波,就別提這錦囊在洛尚那裡,就像埋了定時炸彈一樣,洛尚隨時都可以借題發揮。
阮三月道:「這骰子可是放在錦囊中的?不知這錦囊……」,阮三月欲言又止。
洛尚卻是笑笑,面不改色說道:「卻沒有看見!」
阮三月臉色一變,沒有想到洛尚這般恬不知恥,又道:「洛公子怎麼會沒有看見呢?這骰子被裝進錦囊中,這錦囊上可是繡著一團梨花的。」
洛尚似笑非笑:「卻是沒看見,說不定是哪個貪財丫鬟看見了這錦囊,還以為錦中裝著金裸子什麼的,打開一眼卻是兩個骰子,隨手扔了,倒是被我看見。」
阮三月冷眼看了一洛尚,既然如此,這錦囊不會要回來了,那麼在這裡說清楚,不然到是洛尚拿著錦囊做文章,阮三月說道:「索性這錦囊也不是我繡的,我的丫鬟雯希繡的,隨它吧!」
洛尚聽聞,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頭。
這件事,倒是按照李氏的意願進行了,大家說趣幾句,也皆沒人在提。
若自己留在這裡當成阮三月,方才的事情,還真是麻煩了,看來這個洛尚還真是居心叵測,看他舉止輕佻,言語曖昧,想必是個多情之人。
阮三月想著:那種人若是對人上心,也必定只不過是一時而已,他對人好,可以千般萬般的好,若是失了興趣,縱然是柔情不斷,也於事無補。
若不是洛尚有意,又怎麼出了那檔子事情,別人高攀不得,她卻好似吃虧一樣據理力爭,自然有不少人,心中膈應,就在無人與阮三月交談了。
戲子的歌聲婉轉如鶯,猶如從海浪悠悠傳過來鮫人呢喃私語,輕柔浮動,仿佛隔了千山萬水,悠悠揚揚。
形形色色的人,談笑風生,陌生的一切,像是在夢鏡,又像是在看著一場話劇一樣。
而自己只不過是過客,格格不入,形同擺設。
芍藥也感覺眾人微妙的變化,真是一場無妄之災,阮三月白白被牽連住了。
芍藥低低地說道:「姑娘……」,話到口中,卻又說不出來,只能夠欲言又止。
阮三月輕輕地拍了拍芍藥的手,臉上的表情淡淡。
而此時此刻洛尚在眾人之中,又開始談笑風生起來,舉止瀟灑,卻也在沒向著阮三月看過來,仿佛已經忘記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