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猶豫再三,偷瞧著阮三月,嘴唇抿了抿,卻始終吐不出來一個字。
阮三月卻也直視前方,問到:「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廊下悄無聲息,突然阮三月這一聲響起來,芍藥宛若被驚雷乍起似的,打了一個機靈。
芍藥說道:「姑娘,奴婢跟了您這麼多年了,奴婢心意,姑娘可明瞭?」
阮三月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只能夠符合道:「自然。」
芍藥這才說道:「以後……姑娘可遇見了公子們……可要避一避……雖然今天是例外,可是……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必定會添油加醋的……姑娘無端端又會惹一身是非……」
阮三月愣了愣,不自覺蹙眉,難怪秦文的眼神,是那樣的深深厭惡,原來秦文和芍藥想到一處去了。
若是私自相處,被下人看見,在添油加醋,與名聲有礙,到那時就不得不娶她是麼?所以秦文看自己的眼神如此,也是以為是阮三月使用什麼手段,這才來個佳人郎君邂逅相遇吧!
阮三月曾經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皆是妨她如蟲鼠,偏見極深。
阮三月想到這裡,又問到:「以前,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又做了什麼?」
芍藥臉漲得通紅,卻支支吾吾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阮三月也只不過隨口問問,即便芍藥不想說,也沒有心情逼問下去。
不用多想,也是曾經阮三月做過什麼,所以芍藥才會這般擔心阮三月重蹈覆轍。
她二人不多時就到了。
正是老太太在看戲的時候,還有一些衣著華麗,各個珠釵滿髻的婦人小姐,在燈輝下璀璨生華。
阮三月也沒有仔細去看,只是被芍藥帶著入座。
遠處大房李夫人,卻是瞟了一眼阮三月,隨即又同身邊的夫人說笑起來。
阮三月來的悄無聲息,原本就身份尷尬,所以阮三月來遲了,到也沒什麼人在意。
可是,阮三月的庶妹阮五娘,卻是不依不饒了。
「姐姐慣是貪念院子裡的粉黛嬌紅,所以才忽視了這邊的良辰美景吧!連陪老太太看戲也是這般漫不經心的。」
五娘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尤為尖利,甚是凸顯出來,跟前的人聽得清楚,瞬間側目而視。
阮家來到秦家原本就是尷尬著,因為是大房李氏主持中饋,所以被強塞給了大房,所以阮三月才跟著大房的人坐在一起。
這一席話,倒是讓秦宛若和秦宛凝給聽見了,秦宛若則是沒有什麼變化,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而秦宛凝則是微微蹙眉頭,看著阮三月的眼神又變了變。
大房李氏生有二兒秦亦和秦文,二女秦宛若與宛秦凝。
這廂秦宛凝暗自思忖:這種小門小戶出身的人,是了大房的人不長臉就算了,偏偏還丟臉!
阮三月倒是無所謂,可是身旁的芍藥卻聽出來個一二,臉色一變,手不由攥緊。
畢竟剛才自家小姐和二房嫡子秦文獨處,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在煽風點火什麼的,不僅大房李氏會多心,而且二房劉氏也會恨得咬牙切齒。
一邊上的阮鈺看著阮三月不吭聲,隨即就笑著說道:「老太太可是金貴著呢!陪著看戲的人,多得數不勝數,不缺姐姐一個。」,又瞧著阮三月的貼身丫鬟芍藥手中拿著卷軸,心知是送給秦亦的禮物,於是,又說道:「這不是定是為了亦哥哥的表禮做準備麼?所以才遲了。」
阮三月看了阮鈺一眼,也不知道阮鈺是有心還是無心,哪壺不開提哪壺,將話題瞬間就引到了秦亦身上,若是其他人到沒什麼,可是在阮三月的身上,就別有深意了。
這句像是提醒了五娘,五娘又笑著說道:「聽著鈺姐姐這麼說,到是像跟著姐姐一同來的似的,樣樣清楚的緊,連月姐姐為什麼姍姍來遲,都是清清楚楚的,再說了,月姐姐可真是對亦哥哥上心啊!連表禮也是精挑細選的,才錯過了時辰!」
阮鈺聽著了五娘的話,連忙就看了看阮三月的臉色,見得阮三月面不改色,這才稍稍放心,畢竟這話說得就像阮鈺派出眼線,事事都盯著自家嫡姐似的。
秦宛若聽聞,眼神又不露痕跡地變得暗淡了,目光瞬間猶如冰刀一樣看了阮五娘一眼,又看了阮三月, 畢竟是姓阮,又不是姓秦,五娘這話的意思,昭然若揭。
沒有前車之鑒,哪來的惶惶不安?
到是這個阮三月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也不知又生出來什麼么蛾子。
秦凝怒火中燒地看了阮三月一眼,正欲開口諷刺幾句,卻瞧見秦宛若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這才狠狠地抓住衣裙,忍住不說話。
被阮五娘這麼一鬧,瞬間氣氛就冷若冰霜起來。
倒是阮三月卻也沒有尷尬,也不知在思考什麼,神遊在外的, 卻也不多語,到顯得局外人一般,看著旁人上躥下跳戲碼。
五娘一看阮三月的反應,一拳打來棉花上,阮三月竟然無動於衷。
五娘頓時胸悶氣短,可是又瞧著秦凝看著阮三月的眼神又多出來一分敵意,心中頓時就好了一點。
阮鈺也不知阮三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就安靜起來,若是平時阮三月的性子,也不知會出什麼彌天大禍。
又或者是阮三月之前受罰,心情不佳?
所以阮鈺又試著安慰了幾句。
阮三月也是不瘟不火地「嗯」了幾聲,只是低頭弄著手中茗茶,聞著絲絲縷縷的茶香,若有所思。
阮鈺琢磨不清頭腦,又開始不停地對著阮三月討巧賣乖。
索性,阮三月對她回復一下,她才會消停。
阮三月一抬頭就看見秦宛若用那種悲哀的眼神,正盯著自己,就像當年阮三月看街頭的小貓小狗的憐憫眼神。
秦宛若沒想到阮三月會抬頭,愣了愣,隨即對著阮三月笑了笑,這才向著戲臺看去。
阮三月恍然清楚了秦宛若為什麼這眼神,如今,生母早逝,無人教管,自己有兩個庶女,阮五娘冷言冷語,阮鈺佛口蛇心的,全然不知在外時,即便是有多大深仇舊恨的,都要裝做和睦,畢竟都姓阮。
今兒個來了這麼多貴客,也不知道丟了多少臉面。
姐妹不合,內宅不寧,有哪個太太瞧得上眼這般沒家教的?這不是打阮家的臉麼?
卻也是沒過多久,就聽著前頭熱鬧起來。
阮三月身邊的人皆是站了起來,連秦宛若與秦宛凝兩人也是站起來瞻望。
眾多姐妹皆是拘謹緊張起來,個個低頭不語,面露紅暈,眼波流轉瀲灩。
芍藥見阮三月還是低著頭,玩弄手腕上的手鐲,整個人是無精打采的。
芍藥心急,低低地叫了一聲:「姑娘……」
阮三月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來。
這才看見了萬眾矚目的人,來人正是秦文與洛尚。
阮三月睜眼瞧過去,眉頭一皺,正是那個舉止輕佻的人。
耳邊卻傳過來秦宛凝的疑惑聲:「跟著婁哥哥過來的,看他的言談舉止不俗,穿得體面,也不知是誰家公子?」
阮鈺則是眸光閃爍,低聲道:「那位啊!我可是聽說是慶安府幼子洛尚。」
這下眾人更加疑惑起來。
阮五娘說道:「這可奇怪了,我可是聽說慶安國府有個長子葉梓韞麼?怎麼多出來一個幼子,而且還姓洛?」
阮鈺道:「這可是你有所不知,當年聽說,上元佳節,那小公子被婆子帶著看花燈,婆子不上心,公子就被牙婆子給拐賣了,那牙婆子也見著公子衣著不凡,又害怕東窗事發,換了衣料,又轉手買給平頭百姓,小公子被草民抱著,也不哭不鬧,卻也不知為何,見到南鎮國府洛奎洛大人的軟轎,小公子突然就大哭大鬧起來,洛奎聽著那孩子哭的聲音都變了調子,心知蹊蹺,於是下轎查看,那草民畏畏縮縮,眼神閃躲,而那孩子哭鬧不止,於是攔住審問,沒幾棍子,草民就招了出來是在牙婆子那裡買了小公子,卻也不成想那牙婆子聽到風聲,已經逃逸了。正好洛夫人瞧著小公子生得粉雕玉琢的,又找不到生母,自己又無子嗣,所以才收養了公子。」
五娘狠狠道:「那婆子真是該千刀萬剮了!」
阮鈺卻道:「哎!可是那婆子心知肚明,這才提早潛逃了。」
阮三月聽著五娘的話,轉動手鐲的指尖就頓了頓。
阮五娘著實不該說出來這樣的話,閨閣女子就是應該溫婉嫺靜的,五娘說得雖然是憤憤不平出來的氣話,可是旁人聽起來,卻是情理之中,可倒是顯得心狠手辣了,在說,是拐賣,就應該交給官府,自家動用私刑,若是被言官彈劾,可是影響子孫官途聲名的。
秦宛若看著五娘的眼神又鄙夷了一份,卻也不動聲色。
秦宛凝沒想那麼多,不解地問道:「真是九曲八彎的!這麼說的話,洛尚公子又怎麼和葉家相認的?」
阮鈺又道:「還不是機緣巧合,正好是葉夫人的馬受驚,恰巧洛公子路過,隨即,這才救了葉夫人,又正好看見洛公子的耳後有黑痣,這眉眼之間,卻也可以隱隱瞧見葉國公的影子,兩家一核對情日子、時辰,前前後後也皆對的上,這才相認,畢竟洛家有養育之恩,有情分在,所以也沒有換姓氏。」
五娘打岔道:「如此說來洛公子倒是有兩重身份咯!一個是洛家長子,另一個是葉家嫡子。」
南鎮國府和慶安府,皆是世家大族,只要有沾上一點關係的都是恩澤不斷,權勢滔天,就別說洛尚此時的身份了。
五娘的話一說完,眾人的臉色各異,看著洛尚的眼神又是不一樣了。
阮三月無動於衷,隨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卻也是淡淡的,或者說是憐憫,這樣眾星捧月的人,也越是孤獨的,各個見了他要不都是殷勤奉承的,要不就是誠惶誠恐的,他要是找的出來知己,剛才又怎麼早早脫離酒席,獨自消愁,所以才讓三月遇見呢?
阮三月也不知自己猜的對不對,不過洛尚那眼神的沒落,她倒是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