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111/coverbig.jpg?v=25943424cb70855cc0901bff0d4c7d6f)
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赤果果的含蓄。
——羞答答的齊鉞
忘了什麼時候睡著的,祁桑醒來的時候天還是灰濛濛的。拿過榻上的衣服,聽到一旁的開門聲,料想著也是阿福,也不理會。
阿福從外面回來,見祁桑穿衣,忙將手裡的洗臉水擱在一旁,上前幫忙。「公子今個怎麼不多睡會?」,
「睡不著,索性起來逛逛。」就著阿福遞過來的鹽水,漱了漱口,一切收拾妥當。
出了屋子,阿福也跟了過來,祁桑回頭道,「你就不用跟了,看胡伯那有什麼要緊的事需要你幫的沒?」看著他瞬間變亮的眼睛,表情微微掙扎,不由的好笑,「我也就是在這附近隨處走走,也沒多大的事。」胡伯做野味的手藝可是一流的,連他也讚不絕口,這小子惦記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寺裡到處都是一抹白,枝丫上面也落了好些雪,想來是昨晚又下的,路上有些小沙彌掃著積雪,順著掃開的道那端的佛殿,想來是早課的地方,陸陸續續有些僧侶朝著那個方向趕去,頓住了腳步,換了個方向隨處走走。
這幾年每年都要到這個地方來一趟,說是鍾愛這裡的那片梅園,也不全是,其實他只是沒什麼地方可去。原來在烏衣穀裡,那麼大的地方,他也逛了個遍,他在桃花崖間的那縷瀑布下戲水,在陡崖壁上險絕人寰的蟾靈洞裡出入,在後山危險叢生的神農嶺采藥,……從出了烏衣穀,他就漸漸的對那些沒了興致。原來小不懂事,現在還可以不懂事嗎?祁桑苦笑,唯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懂得其實是沒有選擇的。
不知不覺的走到偏院的一處,看到遠處突兀高出的積雪。
不由的走進,等看清是什麼,頓時就有些懊惱,真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這會面前活生生的一人,也由不得他後悔,拂了拂落在那人身上的雪,露出整張臉來,雖是凍得有些微微發青,卻也難掩其棱角分明的淩冽,原來閉著的眼睛,似是感到有人,結著冰晶的眸子,顫顫的睜開,目光定定的看著祁桑,嘴巴嚅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祁桑早在剛拂了雪層的時候,便後悔了。那人身上明顯乾涸的血跡,一下便想到了麻煩,他不是多管閒事的人,本想著是普通的人,救便救了。可是這人明顯不是。站起身想要離開。可是看到那人的模樣,腳卻再也邁不動一步。
自己當年也是這般境地,求著那個人救自己。
蹲下來,看著那人。「救你……?為什麼?」
那人的神色黯了黯。
祁桑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轉過身將那人伏在肩上,向住的地方走去。有時候也許是命運安排了這場救贖,遇到了與自己境遇相同的人。像是看到了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觀。
回到住處的時候,祁桑已經累得想罵娘了,幸好看見阿福,便把人丟給了阿福。
「記得給他洗乾淨,小心他胸前的那個傷口。」
阿福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眼累得直喘氣的祁桑,嘴半張半合,想說的話到底沒說出口,背著那人進了房間。
祁桑看著他們進了屋,轉過身也叫了劉伯,打了些熱水。等一切收拾好的時候,進屋去看那人,也就剩那麼半口氣在。
身上阿福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血不怎麼流了,可是臉色卻比之前更差,抬手把了一下那人的脈,祁桑神色不明得打量身前的這人,真不知道自己撿了個什麼麻煩。
阿福上前除了那人胸口上的繃帶,「公子,那人胸口的那處,是最致命之處。其他幾處的傷口都是皮外傷。」拿過一旁的工具遞給祁桑。
祁桑在火下,燒了燒刀刃,側身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阿福,不由得笑了笑,「有什麼就直說,在我面前有什麼好忌諱的。」
阿福怯怯的道,「公子,確定要救這個人?要是主公知道了…」偷偷看了眼祁桑,鼓足勇氣一口氣說完,「公子應該知道主子那個脾氣,一生氣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
「到時候主子問起來,就說是我的主意。」祁桑不打算在這個問題過多停留。「公子,不是…。」他不是怕主子懲罰,只是…。
「好了,別急,到時候你就說我有我的打算。」笑著拍了拍阿福的肩,示意他遞過一旁的鑷子。
傷口離心臟很近,祁桑割著傷口周圍的腐肉,一刀比一刀離心臟更近,卻沒看見那人喊過一聲痛。難不成痛暈過去了?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臉上布了一層密密的細汗,卻仍緊咬著嘴唇,不吭一聲。輕笑了一聲,本想著用麻醉散,現在看來倒是用不著了。
直到包紮完,祁桑才松了一口氣,扔了手中工具,就著阿福端來的水,將手清理了一番。看著還沒痛暈過去的那人,「醒著的話,就把藥喝了。」
阿福端過一旁的藥,喂他喝完。「…多……謝…」那人說完最後幾個字,便暈睡過去了。祁桑很滿意,效果不錯嘛!轉瞬眼睛眯了眯,撐了這麼久竟然沒有暈過去,若不是自己在藥里加了些安眠的成分,或許還會堅持些時辰。
說是那人精神頭好,哼,怕是害怕自己加害他吧。那麼的堅韌與警覺,想是已經習以為常,轉過身出了房間。不過說到底還是「麻煩」。
阿福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救他?」祁桑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
「公子,這麼做或許有自己的考慮。阿福不敢質疑。」
祁桑笑了笑道:「陪我到前面走一走。」腳下踩著積雪,發出吱吱的聲音,
「我還記得以前,每次想起,就像是剛發生的一樣。我七歲進穀,是被主公在雪地裡救起的,那時候只想活著,若是主公當時沒有伸手,也沒有現在的我。」
腳步微頓,側身看著阿福,「看到那人,就像看到了自己。所以沒辦法。」苦笑了一下,不再說話,踩在積雪上面發出聲音,伴著一路前行。
阿福看著祁桑的背影,沉默不語,其實我們都一樣,初衷只是想要活著。
那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祁桑正拿了一本書看著,伸手拿茶杯的時候,便看到那人盯著自己看,貌似醒了有一會兒了。
「醒了?」擱下手中的書,替他把了下脈,沒什麼大礙。目光卻依舊如影隨形。
「有沒人告訴你,這樣盯著別人是不禮貌的。」戲謔的語氣中夾雜了些厭惡。雖然經常會碰到這種情況,卻依舊厭惡。
齊鉞從初時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醒來的時候便看到眼前這人,面如秋月,眉如墨畫,仿若天山之巔的那朵雪蓮,清泠明媚,媚而不妖。昨天命懸一線,沒有細看,現今看來卻讓人難以側目。發覺自己的失態,有些窘迫。
「…你救了我?」「不然你以為是誰?。」祁桑挑了挑眉看著他
有些無賴的繼續道:「如果想報答的話,」語氣微頓,看著對方
齊鉞沉默了,想過要回報,但是沒想到對方這麼赤果果的含蓄。「你想要多少?」
祁桑像是來興趣,也不去翻擱在一旁的書,逗只野狼玩也不錯嘛?來到床邊,伸手戳戳他的傷口,看他吃痛隱忍的摸樣,嘴角勾了勾,「你說你的命值多少錢?我救了你,你覺得應該給多少?」眉間一挑,似是要聽一個答案。
看著他吃癟的摸樣,祁桑越發惡劣起來。「你不妨可以考慮下你可以那什麼抵換。?」
齊鉞沉默著,半響,才道:
「你開個價。我會盡力償還。」祁桑覺得有些無趣,
「我們可以換個方式,你回答幾個問題就好。」
看著齊鉞有些動容的樣子,再接再厲道。「如果牽扯到不能講的,你不回答就是。」
齊鉞看了看他,斂了眼神,算是默許,
「你是殺手?」祁桑貌似漫不經心的說出,對方眼神如柄薄刃削來。看來猜對了,殺手無疑了。
「換個問題好了,主顧是江湖中人,還是朝堂?」
「不知。」意料之中
「被圍攻?」
「恩」
「你……」
「…」
「最後一個問題,可有接應你的人?」祁桑已經給他打上了一個大麻煩的標籤,所以他要趕人。
「傷好些了,我就離開。」齊鉞還是很有自覺的
祁桑終於滿意了。扶起他,拿了靠枕墊在他身後,端過一旁的藥,看著他一飲而盡。
有些好奇,「不苦嗎?」拿過碗聞了聞,他讓阿福多加了點黃連,沒錯啊。見對方不理,祁桑有些自討沒趣。
「有什麼事,就囑咐阿福,他就在外房候著。」轉身出了屋子。
齊鉞看著門慢慢的關上,躺在那,心神有些恍惚,從生死門走了一遭,自己活著。
隔天晚上。祁桑從梅園回來的時候,窗外的一隻鴿子撲棱撲棱飛到他懷裡撒嬌。「阿英?」似是沒想到在這看到阿英,有些吃驚,摸了摸它的頭頂,小時候在穀裡救了它,便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自從自己出了穀,就留在了穀裡,這幾年來也虧有它傳信,順著他的腳踝摸索出一個信條,放了它在一邊玩耍。
主公要到了。祁桑皺了皺眉頭,沒想到竟是真的。轉身吩咐阿福收拾東西,明天早上回莊,想起隔壁的那人,眉頭不由的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