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宇軒在一陣蟲鳴鳥叫中醒來,睜開眼的那瞬間,他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直到風吹起了一陣風鈴聲,他才回過神來,然後立刻的從床上坐起。
看到側趴在桌上睡著了的姑娘,昏迷之前發生的事全都回到腦子裡。他試著運氣,發現毒真的解了,肩上的傷也沒有感覺了。
他走下床,看清救他的姑娘的臉時,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他以為是……
他輕聲叫道:「姑娘,醒醒!」
他得走了,不過在走之前,還是弄清楚救命恩人的身份為好,他樓宇是個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人。
顏暮睜大眼,看到照顧了兩天的陌生男子站在她旁邊,她有些驚訝的說道:「公子恢復得真快,一般人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醒過來的。」
樓宇軒沒有回應她的疑惑,而是問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嗎?」
「嗯!既然你已經好了,就離開這吧!」顏暮點點頭,然後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那天晚上,她本是打算毒殺楚莫非,可他那晚並沒有來找紅樓,反倒是紅樓急衝衝的拉著她來這救人。得知這位受傷的公子並無大礙,紅樓就走了。並囑咐她留下來照顧他,並且不要提到她。她問過她為什麼,她只是開玩笑說她怕麻煩,怕這位公子會對她以身相許。
「在我離開之前,姑娘可否告知你的芳名,好方便在下來日報恩。」樓宇軒非常有禮的問道。
「施恩不忘報。公子還是趕緊回去吧!」顏暮笑吟吟的打開門,送客意圖十分明顯。
如果是別人敢這樣對他,怕早就見閻王了。不過看在她救過他命的份上,他也就不與她計較了。直至走到門口,他還是回過頭說道:「在下銀雪樓樓主樓宇軒,如若姑娘以後遇到麻煩,只要報出在下的名字,必有人會替你解決。」他的自尊不容允他欠別人,這份救命之恩他一定會還的。
聽到樓宇軒的名字,顏暮臉色變得慘白,可很快又恢復過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樓公子,我叫顏暮,是紅顏樓頭牌孟紅樓的丫環,如果公子真的有心報恩,就請替我贖身!」
「姑娘放心,本樓主明晚會親自去紅顏樓為你贖身!」樓宇軒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顏暮看不到他說這些話時的神情,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可想到以後有機會接近他,那股不安隨之而散。她不由得冷笑著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樓宇軒,等著吧!藥王穀的債,我會讓你慢慢還的!
在顏暮為她梳發梳了半柱香還沒梳好後,紅樓不得不開口問道:「暮兒,你今天怎麼啦?心不在焉的,在煩惱些什麼?」
「我沒……」看著那雙擔憂的眼睛,顏暮決定實話實說:「前幾天你救的那位公子是銀雪樓樓主樓宇軒,今晚,他會來為我贖身。」
紅樓拿在手中的手鐲掉落在桌子上,可很快她便拿起手鐲戴在手上,一邊看手上的手鐲,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道:「為什麼你甘願讓他為你贖身?你應該知道他有個武林第一美女的妻子吧?」
「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以什麼身份我都無所謂!」顏暮是笑著說的,可眼裡的恨意卻無法隱藏。
紅樓不由得歎息道:「值得嗎?」
顏暮雖沒說,可從她現在的行為來看,她已經知道她的仇人是誰了。也知道她已下定決心,不顧一切的想要復仇。她沒有資格阻止她,也沒有理由說服她。血債要由血來償,這已經是千古不變的法則。只是,這樣真的對嗎?
顏暮撕下臉上那平常甚至有些醜陋的人皮面具,恢復她本來的那張堪稱國色天香的絕世容顏。
她拿毛巾擦了擦臉,才開口說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不報仇的話,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紅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沒有經歷過顏暮所遭遇的,沒有立場勸她放棄。可報了仇就能安心嗎?為了仇恨毀了自己,不是很傻嗎?
見紅樓不說話,顏暮有些著急的問道:「紅樓姐,你會幫我吧?」
看著她那充滿期待、擔憂、害怕的複雜眼神,紅樓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她點點頭,笑得有些勉強道:「你陪了我兩年,我不會放任你不管的。」
顏暮抱住紅樓,有些哽咽的說道:「紅樓姐,謝謝你!」
紅樓的手輕輕的撫著顏暮的背,可眼睛卻是沒有焦點的看著前方。
逃不了嗎?她已經很努力忘記他們了,為什麼還要她攪和進去?五年了!也許是老天要她以新的身份一雪前恥吧?
樓宇軒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眼神慢慢出現了不耐。就在他的耐性快要消失時,一陣琴聲響起,接著舞臺的簾布慢慢的拉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穿著綠色舞衣的紅樓,她微仰著頭,雙手高舉過頭做著捧花的姿態,在琴聲突然揚高時,她一個旋轉,她身後彈琴的顏暮便出現在眾人眼前。在有如仙樂的琴聲下,除了樓宇軒,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蒙著面紗彈琴的紅衣女子身上。
琴聲很動聽,就算是秦無憂在這,恐怕也只能自歎不如。可引起他注意的卻是那專心致志舞著的綠衣女人。
他的眼沒有離開過紅樓,手更是不停的拿起酒杯喝酒。如果有人注意他的話,就會發現他的唇一直都是微揚的,而那一直都冷邪的眼裡更是帶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興奮和期待。
琴聲停止,舞蹈結束,兩人站在前方微微行了個禮,然後簾布慢慢拉上,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還沉醉在琴聲裡的人,直到簾布拉上後,才慢慢緩過神來。接著便都相互打聽道:「那彈琴的姑娘是誰?怎麼以前沒見過?」
「是呀,那曲子……簡直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就算是姚可兒,也彈不出這麼動聽的仙樂啊!」
「不止如此,看她的身段和那水汪汪的眼睛,肯定也是個絕色美女,沒想到紅顏樓竟然還藏著這麼個極品啊!」
在那熱烈的討論中,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那個跳舞的女人是誰?」
眾人全都安靜了下來,以不可思議的口氣問道:「你不是吧?竟然連紅顏樓的頭牌孟紅樓都不認識?」
「她就是孟紅樓?」樓宇軒笑了,看來並不是他受傷時出了幻聽,而是有人故意想避開他。
「兄台,你似乎對紅樓很感興趣啊?」有個八卦的少爺不請自來的坐到樓宇軒旁邊。
樓宇軒笑而不語。
那位少爺繼續說道:「我叫樊籬,想跟兄台交個朋友,這樣就方便跟你談論紅樓的事啊!請問兄台貴姓?」
「樓!」雖然他一點都不想認識這種熱情過頭的人,不過他的話倒是引起了他的興趣。
「樓兄是第一次來青樓吧?你運氣好,交到我這個朋友。別的不敢說,吃喝玩樂可是我樊籬最擅長的。做為見面禮,我今晚就讓紅樓陪你!」樊籬自來熟的拍著樓宇軒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樓宇軒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手,笑道:「那我以後就仰仗樊兄了。」
「好說!」樊籬得意的應道,然後便扯著嗓子叫道:「杜嬤嬤!」
「來了來了!」杜嬤嬤婀娜多姿的搖晃到他們面前,故作抱怨道:「我說樊大少,您就不能低調點嗎?」
樊籬從懷中掏出一錠亮澄澄的金子在手上拋了拋,然後一臉苦惱的說道:「既然嬤嬤覺得本少爺嗓門太大了,那本少爺以後就喊別人好了。」
嬤嬤一把搶過那錠金子,然後一臉諂媚的笑道:「那怎麼行,樊少爺您不但長得英俊瀟灑,更是溫柔多金,嬤嬤我可是很高興為樊少爺您服務的。您這次又看上了哪個姑娘?我馬上就讓她來陪您。」
「行了,你也甭拍馬屁了。你去把剛剛彈琴的姑娘和紅樓叫來吧!」
「樊大少,您應該知道紅樓的規距:絕對會陪同一個人兩次。您半個月前才和她一渡春宵,您現在還要她來陪您不是在為難我嗎?還有剛剛彈琴的姑娘,她是紅樓的丫環,沒有紅樓的同意,我可做不了主。」
「那還不簡單!」樊籬從身上抽出一大疊銀票放在桌上,笑道:「我沒記錯的話,紅樓的規距可是會因銀子而改變的!再說,我又不是讓她陪我,是讓她陪我這位兄弟的。」
樊籬指指樓宇軒,粗心的他壓根就沒發現樓宇軒的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了。
嬤嬤看向那打一開始她就沒注意的男人,這可謂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那氣宇不凡的氣勢和那足以讓天下女人倒貼的完美面容,讓識人無數的她立刻明白眼前這位公子她們惹不起。
她笑得花枝亂顫道:「樊少爺,您說笑了。我們紅樓最近賣藝不賣身,還望少爺您不要為難她。要不,我給兩位少爺找兩位色藝雙絕的姑娘來吧?」
「嬤嬤似乎不願意紅樓陪本公子?」樓宇軒開口了,臉上那邪氣的笑容,讓杜嬤嬤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嬤嬤臉上仍然笑容滿面,語氣也充滿可惜的說道:「公子,您可別誤會。放眼望去,這裡大概沒有人能比您更俊美了,能陪您是紅樓的福氣,只是您來得不是時候啊!」
樓宇軒冷笑,不想再跟她虛與委蛇,直接道出自己的目的:「本公子今天是來替顏暮贖身的,至於孟紅樓,她的姿色還入不了我的眼,所以你也甭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