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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陽下曬了一會兒,又受了氣,頭暈乎乎的。晉王要找大夫看她。跟來的乳娘小翔連忙給她備了馬車送她回家去。
安然斜靠在軟榻上,問小翔。「從小到大,我生病都是青虹那老頭看的?為什麼?」
「沒為什麼,小公子你千金之軀,要是讓人下了藥什麼的,老爺怎麼承受得起?」
「不是因為我的脈象不能被別人知道?」
「怎麼會。你又沒什麼病?」
「我是個女的。他們卻都以為我是個男的。這不是問題嗎?」她微微睜開了眼,斜看著眼前的她。小翔的神色一凝。「原不該告訴你,你是個女孩的。」
「其實在你告訴我之前,我早就知道了。還記得那一次你慌慌張張從男浴池裡將我拖出來?我早就覺得事情蹊蹺了。我自己也看過許多書,包括禁書……」安然說著皮皮一笑。「我什麼都知道。只是我覺得做男人更好,我才沒有跟我爹說,我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兒。」
小翔一愣,看著她直搖頭。「小公子,這些事丞相大人遲早有一天是要告訴你的。」
安然只聽著,什麼話都不說。也許十三年前的事,她是男是女,他都能決定。那麼現在,是由她自己決定的。馬車晃悠悠地走著,聽見外頭都是敲銅鈴的聲音。「今天是不是中元節?」
「是!」
「晚上有趕鬼放花燈的。」她說著抿唇一笑。「乳娘,我們去玩好不好?」
小翔不住搖頭。可終究是拗不過她討好。入夜前到了趕鬼的華嚴街。她坐著馬車,看著那些人帶著面具,手舞足蹈的走,後面牛鬼蛇神抓著長鞭在揮。一片鬼哭狼嚎。
「鬼門才開,這儀式至少還有兩個時辰。小公子,我們去放了花燈就回去。」
「好!」安然答應得爽快,突然眼尖的發現人群裡有一個錦衣公子,很是出挑很是眼熟。她放下了車簾,抓起了她手邊的面具,套在了臉上。然後跳下了馬車。小翔連忙跟出去,她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貓妖的臉,玄色的絲裳。黑暗的街角,她將一錠銀子放在了乞兒的手中。那乞兒收好了銀子沖進了人群,撞上了那錦衣的公子。
駱子淵只覺得被人一撞。一個乞兒從他的身邊經過。他並沒有在意。安然尾隨他進了一家酒肆。鬼節的時候,酒肆裡總是人滿為患的。他進了酒肆,點了吃食。安然帶著面具,混跡在大酒台前,和旁邊的人說笑著。她看見了老闆娘,一把將她扯動了暗處。用銀子堵住了她的嘴。片刻後,老闆娘滿臉是笑的出來了。沒過多久,安然聽見老闆娘尖銳的呵斥聲。「公子啊,看你一表人才,你居然是吃白食的——」
安然豎起耳朵聽,聽見他的辯解聲。「我說過派人去李將軍府,去請李大人……」
「算了!算我倒楣!」逢年過節的忙都忙不過來。「去後面給我端茶。忙過今晚,免了你這頓飯錢。」
不由分說地讓人將他半拖半拉進了廚房。沒過多久,他一身錦衣已經被油污染得面目全非。他的手裡被人塞了瓷盤,污穢的油在指尖,滑膩膩的。他猛地鬆開了手。盤子掉落,老闆娘抬起手,猛地拍了下她的腦袋。
「啊——」安然嚇得大叫。老闆娘回頭一看,貓妖的臉一閃而過。駱子淵扔了手上的盤子,抽出了腰間的劍。老闆娘一愣,尖聲大叫:「不要臉的傢伙。白吃白喝,還在這裡使狠。我今天是倒了血黴了。救命啊……」
駱子淵冷眼看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街上戴面具的人已經遠去,銅鈴聲還在回蕩。他抓著劍,站在街角,一身狼狽。不時有人從他的身邊走過,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回王府的路,還有好長。他緩步走在街上。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好好在京都呆過,也從來沒有好好在街上走過。第一次,竟然有這麼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裡的人,這裡的事,都是這個浮華城市的一角。
他從這裡走過,若是沒有了身上的光芒,什麼也不是。又走了許久,雖不覺得累,可滿面塵土,髒亂不堪。看見了那河,他下去洗了把臉。荷燈在河面上漂著,燭光下,他看見一個人影。貓妖的臉在水中扭曲,詭異。
他抬頭看見了橋面上的人。一身玄衣,手握玉扇,貓妖面具中間那顆藍寶石發著奪目的光輝。纖長的手覆上臉頰,扯下了面具。露出了他精緻的臉。
站起身看他。突然,他身後的樹亮了。有人開始點燈籠。愈來愈亮,愈來愈亮。一片光芒璀璨裡,他的臉被燈光刻印。打下的剪影那般耀眼。
她笑著走下橋來,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條絲帕。
他不接,只看著他。安然上前一步,為他擦臉。
也許是他的動作太柔,也許是他長得太柔。駱子淵總覺得彆扭,猛地扯過了她的絲帕。一時間沒有想到他會動。被他一扯,兩人只隔半步。
明顯矮了他一個頭,翹頭看他。
大眼睜著,忽閃忽閃地眨著。唇微張,有些慌張。抓在手心裡的手柔弱無骨,嬌嫩異常,完全不似男人的手。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抽手退開了。
抽手的瞬間,仿佛是有一陣風刮過,安然只覺得從頭頂冷到了腳心。仿佛有什麼扯著他往深淵裡墜去。回過神來,不由得得了個冷顫。
「你這乞丐好生不懂事。給你不要非要搶?」
「你……」明知他是誰,非要出言侮辱。看來他是對今日之事,記仇了。有仇必報之人,他喜歡。這麼一想,駱子淵調笑道:「你個太監也不知羞,當街調戲男人?」
「你……」安然咬唇,瞟了他一眼,作勢要戴上面具。「今夜鬼節,若是就這樣走下去,小心被鬼抓了去。你個乞丐身無分文,小心沒錢打賞鬼差。」
「你個太監,死無全屍,往生道都不讓你走。」
「拿金子做個金的好了。」她勾唇邪邪一笑。鬢邊一縷長髮掉落,紈絝不羈,媚眼如絲。駱子淵提起劍,用劍柄敲打著安然手上的面具。「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大男人打扮這麼精緻做什麼?」
「京中紈絝子弟都我這樣。若是不多點墜飾,遮不住這骯髒的皮囊。自然不能與征戰沙場的王爺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