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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天兒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晉王動身去避暑山莊避暑,說是要帶上戚安然一同前去。戚母的祭日將至,安然便要求遲些日子再去。
與此同時,晉王第七子駱子淵奉命回京。炎熱的天氣,從黃沙漫漫走到江南煙雨。駱子淵用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原本他可以快馬加鞭,不出半月就能到京都的。可是那邊催得越急他就越慢。
李英然一個月前出城在任之關等候,卻不料一等就等了許久。好容易等到了他。原想帶著他回去覆命。他卻說舟車勞頓。加上軍旅行走,勞累異常。
這一夜,月涼如水。駱子淵盤腿坐在湖邊。看著星光灑進湖中,星輝斑斕。他擦拭著手中的劍,劍刃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眼角餘光瞄見站在遠處的李英然,他問:「李將軍,來了為何不上前來?」
他緩步走上前來,問:「老父親在邊關,一切安泰?」
「一切安好,不必掛念。」
「我等年輕力壯卻不能代父駐守。這一次回京,王爺能不能跟陛下提一提,讓我去邊關守衛。老父親他已經年老……」
「我也知道。為此我上書不下三次,始終被駁回。不過老將軍之才,確實是我晉國所需。這些年要是沒有他諄諄教導,我不會有而今的戰功赫赫。」
「將軍老矣,尚能飯否?」李英然憤而出聲。他知道老父親有宏圖偉志,可是畢竟老了,飯不知能不能吃下,何況風餐露宿?他李家世代出將卻從來沒有入相。這征戰殺伐,是他李家人的宿命。他以此為榮。可是老父親年邁還要受邊關苦寒,他這個做兒子的,於心何忍?
「李將軍不必擔心。老將軍他自有分寸。」駱子淵盯著那劍,愣愣出神。他曾經說過,‘子淵,有朝一日我要離開。那是因為我覺得已經沒什麼能教你的了。或者我已經沒有力氣教你了。那個時候你留我,我也要走。’
「王爺,這一次回來是要去剿匪的。陛下一定會給你選個監軍。你可有什麼想法?」
「不是有你嗎?」他抬頭,狹長的眼微微眯起,仿佛是星光落在了他眼中,帶著讓人遐想的光芒。李英然看著他搖了搖頭。「我李家與七爺交好人盡皆知。而今朝中重臣,皆是站在三殿下那邊。畢竟他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顯赫的戚家,重臣辛尚書,都是。王爺若有宏圖偉志,這兩家是你必須爭取的。否則就多了兩個勁敵。」
「戚家?」他薄唇輕啟,吐出了這兩個字。這戚家三代尊榮。自戚賢從草寇輔助先帝,終成驃騎將軍以丞相之儀仗入殮。到而今戚瑜稱相。他的兒子戚安然,一出生起就尊榮不下丞相。小小年紀,如今已是御前侍衛。御前侍衛雖然官職不高,卻是皇帝走到哪兒都跟到哪兒的。戚家榮寵,父皇對戚安然也是萬分寵信。戚瑜為了戚家榮寵,如何肯輕易轉向他?想至此,他冷笑一聲。「戚家權勢太盛,不會和我一起冒險。」
李英然一愣,緩緩點頭。「王爺若是有心,忍辱了這麼多年,不妨再忍一忍。」
「除了忍,還有其他辦法嗎?」他說著收劍回鞘。「明兒個回去前,我要去一個地方。」
「去給殷姑娘上香嗎?」
「三年了,王爺還是忘不了她嗎?」
駱子淵沉默,抬頭看星空。
如何能忘。三年前他也是回京述職。在清河園遇見了她。她雖則是一個歌妓,卻絕世出塵。她溫柔似水,她善解人意。他因此流連忘返。三哥駱子陵藉口他墮落,在御前告了他一狀。他原想帶著她去邊關,卻不料剛絕如她,在聽到消息之後,自縊身亡。他知她是為了不連累他的聲名。他原想說,於他而言聲名狼藉亦無所謂。
「從那而後三年了。王爺征戰沙場捍衛疆土。鐵面羅刹,索道之處敵軍聞風喪膽。何嘗不是你根本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李英然歎了口氣,「王爺,天涯何處無芳草?」
「淒淒芳草,我忘不了她。」他緩緩低下頭,走遠。
次日,天還沒有亮。李英然聽見一陣馬蹄聲響,起身推開窗去看。一匹白馬從馬廄裡跑了出來。駱子淵一身白衣飄揚,飛馳遠去。
霧氣彌漫在山間,安然和小翔走在山道上。聽見馬蹄聲,回過身。躲已經來不及。兩人愣愣看著。
子淵看見人影,狠狠扯馬。馬前蹄猛地抬起,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他長鞭一揚,狠狠打上了她的手臂。安然撲向一旁壓在小翔身上,馬兒沖過她的身邊。
回過神來,安然扶著小翔起身。「乳娘,你沒事吧?」
「沒事!擦破了點皮。小公子呢?」她著急地上下翻看著。
「這是誰啊?」小翔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抱怨。
駱子淵原想回頭,想來又不願添麻煩。便先去佛寺。這山路上灑滿了紙錢,心下好奇是哪位這麼大的排場。進了佛寺才知道是戚丞相在這裡悼念髮妻。
這戚瑜為人如何,眾說紛紜。唯有他對妻子矢志不渝的愛卻是為人樂道。逝世十幾年也世上怕是要找出第二個也難。
子淵上了一炷香後,便決意離開了。來這裡,不來這裡,殷妍兒一直在心裡。來這裡,也許只為了讓心裡好過一點。
渾渾噩噩的出門,在佛寺的大門前,遇見了那被他撞到的人。
「抱歉!」
「你已經盡力了!」安然看都沒看他一眼,向裡頭走去。兩人身上的白衣交織而過,綿延的是屬於各自的哀傷。駱子淵微愕。
你已經盡力了!
原來,這便是寬容吧!他回身看了她一眼,而後離去。
祭拜過後,戚瑜要她即刻啟程去避暑山莊。
「父親大人,這兩天的摺子,要先替你先看過。」
「正是!陛下在那裡當差,我們也要搬去那裡附近。這兩日你先回府裡住著。等為父去了,你在去陛下身邊伺候。」戚瑜看著她,無奈道,「你的生辰就是你母親的祭日,一直也不能給你慶賀生辰,你不怨為父吧?」
「父親大人,我知道你真心疼我。我不願慶賀今天。」她說著低下了頭。
他寬厚的大掌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