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後O半生
img img 八零後O半生 img A 已恍然是前半生 1 天生是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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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經年 51 遺憾、那些我不曾經歷的你 img
D 經年 51 朋友、該怎麼拯救 img
D 經年 52 即便無法理解、也不會否認 img
D 經年 53 一定一定要走的路 img
D 經年 54 不散的筵席 img
D 經年 55 為什麼、非要我來當惡人 img
D 經年 56 輪回、誰是誰的原罪 img
D 經年 57 驚、物是人非後 img
D 經年 58 如果你就在我眼前 img
D 經年 59 如果能平平淡淡 img
D 經年 60 難得、短暫沉迷 img
D 經年 61 如果我也可以在你身邊 img
D 經年 62 被邀請的我只想邀請你 img
D 經年 63 不再青春的青春 img
D 經年 64 如果、愛會讓你我毀滅 img
D 經年 65 我們這樣的努力 img
D 經年 66 無法面對 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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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已恍然是前半生 1 天生是王子

我記得那是一個秋初的早晨,天空是一覽無餘的晴,陽光和微風調成恰到好處的比例,深深吸氣,空氣的味道,但凡是涼的,總很好聞。

我戀戀不捨得深呼吸一口,燃起一支煙。濃白的煙霧在空中凝成一團,又卷轉著散開,像是羞怯的入侵者,為無意間造成的破壞而抱歉。我感受由肺部到鼻腔的氣息,壽百年的味道是煙草中少見的柔稠,給人一種厚重踏實的感覺。

抬頭——那是誰?

這裡是校園的背面,需要穿過兩列灌木及三層松木才能到達的一條小道,路很宅,走路的時候幾乎蹭著最外層的松枝。小道邊上是人工澆築的河岸,河水並不乾淨,但至少不難聞。

說實話這裡並不是好地方,幾乎需要和蟲子們窩在一起。空地狹窄危險,也不會有人來這裡「野戰」。我喜歡這裡唯一的原因就是——沒有人。

可眼前這個陌生的男生是誰?他面向河水,腳尖幾乎貼著河道邊沿,雙手插在褲兜裡,這讓他很自然得微微弓著脊背。無論是高瘦的身材還是白襯衫牛仔褲的搭配,都讓他看起來很乾淨。他似乎在嚼著口香糖,一下一下毫無意識得緩慢咀嚼。我只看到他的側臉,皮膚細白,鼻樑挺直,耳廓精緻,鬢角很乾淨,頜骨的棱角很柔和。還有那一雙眼睛,向著並不乾淨的河道微微噓起,幾乎要被濃密的睫毛蓋住。

可我還是看到了他的眼神,涼薄、寡淡、矜貴、不染風塵,閃著蒙昧而細碎的光,卻並不雀躍。

他始終沒有注意到我,而我……直到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才匆匆離開。

很意外的,早自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又見到了他。

「大家好,我叫展源拓,很高興成為這裡的一員,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這是他的自我介紹,簡單得甚至有些敷衍,可是他的臉上,帶著圓融的微笑,這一笑,能暖進人心裡。班主任周雲站在他身邊顯得很嬌小,她向我們點了點頭:「同學們,展源拓同學是這學期新來的轉學生,希望大家好好相處。」她隨意指了個方向,對他說:「你先坐在那個位置上吧。」

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如我所料,擁有這樣完美側臉的男生,正臉一定也是完美的。他的五官長得很精緻,上唇微微上翹,嘴角像是天然得上揚。而他的眼角極細微得下斜,稍一側臉就能看見纖長的睫毛。這讓他看上去顯出淡淡的憂傷氣韻。一張融合了溫暖的笑容和憂傷眉眼的臉,一個幾乎稱得上美麗的男人。

他走路的姿勢很閒適,短短一程,卻足夠讓班裡的女生春心蕩漾。他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迎著每一束目光,看著他的舉手投足,我想起兩個字——儒雅。

可是我有些迷惑——這真的是我剛才在河邊看到的那個人麼?彼時的他,顯得那樣淡薄疏離,即便不是刻意,卻蒙著居高的孤獨感;而眼前的他,親和、溫暖、平易近人,即便眼裡帶著細碎的彷徨,卻也著實成為最致命的誘/惑。

十六歲的我們,愛極了憂鬱傷感的氣質,無可抵禦,不可自拔。

我知道老師所指的位置,是我的身後。他走路的時候,教室裡一片靜謐,仿佛欣賞著凡人羽化的瞬間,連呼吸都變得輕細。又好像轉成了緩慢的鏡頭,一幀一幀播放著他的腳步。直到他將書包在我身後的課桌上擱下,我才聽見四周一片譁然,嚶嚶竊竊,無非是……羡慕。

我抬起頭,平靜而禮貌得向他揚了揚嘴角:「你好,我叫陸羽芯。」

我確信看到他細微得一愣,隨即那暖融的微笑又回到他臉上,薄唇輕啟:「你好。」

下課、早操、上課、課間、午休……這一天之內所有的時間仿佛都被那個轉學生所收攬,他像一個天使,輕輕一拈指尖,就抓走了全部視線。所有人都在觀察他,所有的話題都因他而生。我能看出女生眼中輕易湧出的傾慕,至於男生……我想,他們也很好奇。

展源拓,和所有轉學來的男生,尤其是帥男生不同。轉學生進入陌生環境,通常都會被心裡多多少少的不安帶向一種極致。要麼特別沉悶、要麼特別聒噪、還有些極其謙卑、或者極其高傲。很多年以後,我發現這並不是心智稚嫩的孩子身上才會發生的事,大多成年人也是如此,沒有人的心不存在漏洞。所以再想起這一天展源拓的表現,依然深深為之折服。他從容、優雅,篤定。我確信他並不認識我們學校的任何人,而他的表現卻像在一群早已熟絡的人群中。每一個笑容、每一句交談的尺度都拿捏得精准到位。

然而,一隻枯葉蝶偽裝得再好,也不可能成為枯葉。一堆奇葩中的正常花朵,反而成為異類。毫無疑問,他是異類。而優秀成異類的人,在這個年紀,很危險。

十六歲的我們像是蜿蜒茂密的爬山虎枝藤,一爪一爪,生出四分五裂的秉性。我非常清楚他毫不出格的舉手投足會為他招來什麼樣的禍。可是這太悲哀,悲哀得只能靠自己體會,完全無法提醒。他很低調,很淡定,一個笑容足以俘獲很多人的心,同時也讓人心生恐懼。年輕的我們,違拗、不忿、眾口難調,在太強大的光芒面前,因為不甘願臣服而將它妄斷為挑釁。

或許,展源拓,他自己並不清楚一個帥氣的男子若是儒雅,就像是帶著明晃晃的光環。他最大的錯,就是讓自己鋒芒太盛。

九月中旬的天,除了清晨和夜幕,還是略顯悶熱。到了晚自習,甚至已經有別的班級的女生跑來偷窺這比明星更耀眼的轉學生。

教室頂上式樣陳舊的吊扇呼啦啦得轉著,因為開得太大,使得軸心微微震動。小時候總是懷疑它轉著轉著就會掉下來,不自覺得幻想它掉下來之後的場景,甚至思考自己要怎麼躲閃才能不受殃及。

「怎麼樣怎麼樣?和他說第一句話的感覺怎麼樣?」同桌廖佳終於在悶騷了一天之後忍不住捅了捅我的手臂。

我帶著一臉奸笑回過頭:「你今天很反常啊,以前來的帥哥,你用不了兩分鐘就捶胸頓足得發表意見了。」

「那是因為……」她微微側臉到正好看到他的角度,眯起的雙眼聚焦出百般迷戀。她抿起了唇,雙手相合放在胸前、聳肩、深呼吸:「他真的很完美啊……」

我無奈得推了推她:「每次都這樣,能不能換點新的?小花癡。」

「我欣賞,欣賞也不行麼?」她義正言辭,又很快竊竊得湊近我:「你還沒回答我呢,和他說話什麼感覺?」

我斜了她一眼:「你自己也可以去和他說話啊,他又不會不理你。」

她沒有理會我,更湊近一點,近的我幾乎能看見她紅撲撲的臉頰上的細小毛孔:「你猜誰會第一個向他下手?」

我挑了挑眉:「要不你試試?」

「那你……」她更肆無忌憚得貼近過來,在我耳邊:「動不動心?」

我一愣,終於輕笑一聲:「你知道,我對大眾情人沒興趣。」

不出意料,展源拓這個名字在耳邊嗡嗡得響了三天之後,終於有人向他送出了第一封情書,隨即是第二封、第三封……我們班的教室頓時被捏著彩色信封的、面露惴惴的女孩撐滿。我能聞到那些信紙上的淡淡香氣,來自紙張、或者筆油。

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些人,生來就是王子和公主。憑一張姣好的容貌,或者不凡的家世,輕而易舉得得到諸多青睞。而另一些人,生來就註定被他們牽繫,捧著一顆炙熱誠心,一把扯下自己的尊嚴作為包裝,生生奉上,甚至排著隊。忐忑翹首,只為那字裡行間能被閱讀一遍。愛一個大眾情人,太辛苦,站在茫茫人海中翹首企盼,只為他眉眼間的輕微一瞥。這又何苦?

一個星期,我沒有再與展源拓說過任何一句話,甚至沒有回頭看他。看著羞怯的女生前赴後繼得掠過我身旁的過道,情書絡繹不絕得顫落在我身後的課桌,我有些無奈得搖了搖頭。而這個萬人迷一般的男人,臉上始終掛著甚至有些職業的笑容,不回絕,也不接受。嗅覺和聽覺告訴我,他將那些情書一封封拆開仔細閱讀,讀完後會再折起收回信封,壘成平整的一摞,並不像學校的另幾棵校草那樣,總是將別人誠摯的心意輕描淡寫得丟在一旁。

他的確很完美。可是我知道,這完美,會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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