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終於又再次眷戀她,她柳含真何德何能,臥病在床數月,被才氣附身,下床後執筆一揮便可作畫,筆觸雖稚,卻被開出天價。這買家光帶著一群沒腦子的手下不說,看她的眼神怎麼還那麼欠揍?以為丟下一塊名牌就想破例,她可是有原則的人。欲知詳情,請您往下看】
飯堂設在大堂右側,雲紋沿著廊柱蜿蜒而上,窗花鏤刻,正中間擺有細長的紅木餐桌。
才從屏風後走出來,老遠便可聽見女眷們在一起互敘家常,她們分別落座在各自的座位上,穿著冬日裡的豔麗衣袍,環肥燕瘦,看得人眼花繚亂。夫人坐在主坐上,時不時搭上幾句話。
林夫人一到,獨特的氣質和涵養便令眾多女眷有一瞬的消音。同樣靈氣卻還未長的柳含真只能算作陪襯。
桌上擺著玉羹湯和幾樣精緻晚菜,念秋君精神看上去似乎很好,「如筠、佳玉,來坐這裡。」
林夫人緩緩坐下,雙手優雅地搭在身側,「姐姐這段日子幸苦了。」
念秋君命下人現置碗筷,「哪有妹妹辛苦,聽說你和你爹林老將軍前些日子進宮了?」
「聖上召見爹商討國事,佳玉不過是奉命去陪陪小公主罷了。」
「宮中能人無數,小公主偏偏就喜歡戀你,妹妹真是待人有方啊。」
林夫人笑不露齒,「姐姐嚴重了。」
小等了片刻後,依舊沒有開動的意思。
「這次就雲清來得最遲了。」
柳含真走到屏後朝廊口望瞭望,日漸西斜,除了雜役房的小廝靠在階前休息外,就再無別的人影。起初聽著她們聊天,還真未覺得。
這時,邊上一個丫鬟開口:「奴婢,奴婢方才看見少爺在東院彈琴。」
念秋君道:「哦?都這個時辰了,還彈什麼琴,快去把雲清叫過來。」
「是。」
濃妝豔抹,穿著最為花哨的古夫人說:「雲清這麼愛琴,就讓他再彈會兒也無妨。」
念秋君玉指撫額,略略搖頭,「他自小就喜歡彈琴,恐怕現在是捨不得走了。」
「娘說什麼呢?」,柳雲清的聲音遠遠地響起,身後還跟著才走不久的丫鬟。
古夫人側目,「這不是來了嗎?」
柳雲清微笑,抽出椅子坐下。
病情嚴重的那些日子柳含真的飯菜都是端到房裡吃,現在也漸漸適應了和這麼多人一起用飯。
暮色降臨,日薄西山。大堂外遍植上皇時期從西方帶回的三色堇,寒冷的冬季開得正旺。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沒有一個人多說,就連筷子的撞擊聲也幾近沒有。開始像話匣子般的古夫人也閉了嘴。
待俱以用完飯,女眷們接過下人遞過的手帕拭過嘴。
林夫人先開口:「聖上說三皇子大婚定在明年六月,娶的就是丘家小姐。」
念秋君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丘家小姐?」
「就是才上任的丘丞相家中獨女,我記得十年前她還是常跟在如筠身後的小鬼,現在都要出閣了。」
夫人們略略瞟了一眼身子還停留在少女階段的小姐,心知肚明地不去提起。柳含真倒是毫不知情,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聽著。
柳雲清放下碗筷,「娘,我去東院了。」
「說到梓荊,真是這麼久都沒見了……」,念秋君叫住正欲起身的柳雲清,「雲清,你和丘家兄妹還在來往嗎?有這種事怎麼也不說一聲。」
柳雲清聞言,說「娘你這不是知道了嗎?」
念秋君無語,「唉,你要去幹什麼就快去忙你的吧。」
「如兒,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丘家兄妹?」
柳含真誠實地搖頭。
少爺離開後,眾人皆紛紛散去,兩三人結伴地往回走了。
隨行的小澈問:「小姐要不要回去?」
柳含真抬頭望瞭望尚未散盡的夕照,說:「剛才聽說哥哥喜愛彈琴,我們去東院看看吧。」
小澈開心地點頭:「嗯!小姐啊,少爺彈琴真的是很好聽,小澈不懂琴藝,卻也聽得快要醉過去了。」,還不忘作出陶醉的神情。
柳含真聽到她不倫不類的誇讚,不禁輕笑出聲。但越是這樣的誇讚,她心中的好奇心就越盛。
剛走到內院,府上的劉管家就匆匆趕來。
「誒,小姐……小姐等等老奴……」
小澈笑著說:「劉叔,你可得慢些。」
他跑地上氣不接下氣,灰白的鬍子也跟著一起上下跳動。
「劉管家,什麼事這麼急?」
劉管家刹住腳步,喘了兩口氣,說道:「小姐,門外來了一個要買小姐的畫的。」
「不是說誰都不賣麼?」
「老奴是依小姐的意思讓他回去了,可那人偏是不聽,非要見小姐。還讓老奴把這塊東西轉交給小姐。」,說著,從手裡拿出一塊赤色名牌。
柳含真疑惑地接過,不知用什麼材質做成的名牌掂在手裡還有些分量。小澈好奇地湊過去,簡單的花紋間,清晰地刻有一個字——宮。
見柳含真微蹙起眉,劉管家上前好心提醒道:「小姐……宮家倒是有這麼一塊牌子,」,撓撓頭回想,「但此人老奴還從未見過,小姐還是小心為上。」
宮家?聽名字就像個大戶人家,她的畫拿到繪畫大家面前不過是拙畫,怎麼會還有人來買?
柳含真單手攥緊牌子,定了定神,「我出去看看。」
「用不用小澈通知夫人?」
柳含真頓了頓,答道:「不用了。」
來到垂花門邊,柳含真讓管家在這看著,如果發生意外再通知人來。而後便獨自走了出去。
緊閉的厚重大門被緩緩拉開,暮色昏黃。臺階下,兩米開外的地方,一位錦衣玉袍的公子早已等候已久,此刻正背對著自己。府外點亮的路燈在他身上灑下昏黃的光暈。就算是在如此夜色下,也掩蓋不住他周身所散發出的貴氣。
或許是喜好書畫收藏的公子。可惜她的畫是無論如何也不賣的。
男人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轉過身來。
柳含真看到他與背面給人感覺完全不同的正面的一刹那,愣了兩秒,複又定了定神,說:「這位公子,我的畫是不賣的,管家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呵呵,」,男子答非所問,暗色陰影下,桃花眼中目光玩味,「果然是個小丫頭。」
柳含真氣極,努力克制住想回頭走人的怒火,冷聲道:「既然公子已經知道我是個小丫頭了,那就請回吧。」。
「等等!」,身後男子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嗎?」
「你叫柳……如筠?」
挑眉,「沒錯。」
聽罷,男子一個閃身,柳含真還未看清步伐,便已來到她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髮如夜,一雙桃花眼更是帶著勾人心魄的蠱惑。
他緩緩伸出手指,柳含真心中一緊,袖底拳頭下意識地握緊,劉管家,你怎麼還不出來?!
「你想幹什麼?」,雙目故作鎮定地瞪向他。
「五百兩,把你的畫賣給我。」
原來又是買畫,眸光冷下來,退後一步,「我說過不賣。」
男子一愣,沒料到她還是這麼堅定,眼光直直撞進她的眼底,像是要將她心中所想看穿。
唇角勾出輕淺的弧度,「小丫頭,你果真不賣?」
「我不是小丫頭!」
平時她就最討厭柳雲清把她當小丫頭看待,難道她不想長大嗎?面前這個男人就算是長得帥又怎麼樣?居然屢屢觸犯自己的底線。
此時,府旁樹叢中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兩人都聽見了這細微的動靜。
有腳步聲。
「怎麼……」,話還沒說完,男子便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嘿,寂東,你確定老大是在這裡?」,是一個滑稽的男人的聲音。
接著便傳來沉悶的拍打聲,「你笨啊,別讓府上的人聽到。」
「哎喲,好啊,你又打我?!」
柳含真不知所云地望向面前的錦衣男子,他的身形竟漸漸僵硬起來,仿佛在暗暗強忍著什麼。
一陣急速的風聲刮過。
樹叢邊又有了動靜,幾個人蒙面大漢從裡面飛奔而出,帶著淒厲的哀號。
「唉喲,誰敢放暗器傷我?」
「寂東,是不是你屁股太大了?!」
「去你的,想讓老大收拾你啊!」
看到他們像跳樑小丑般的互相爭論,柳含真不禁笑出聲。
其中一人聽到動靜,往這邊一望,暫態愣住,「老、老、老大……」,一個個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老大?是面前這個人?
男子收起笑容,背朝著他們,吐出淡淡的一個字,「滾!」
又是一陣風刮過,只不過這次換做了狂風,大漢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過這一齣喜劇後,柳含真嘲笑般地拍拍袖口,沖門後喊道:「劉管家,送客!」
一把年紀的劉管家像鬼一樣從門後鑽出來,笑著對男子說道:「這位公子,不好意思了。請回吧。」
男子留下最後一句話,「我還會再來的,這畫非買不可。」
柳含真微笑:「那我就等著。」
「對了!」
一塊牌子淩空而來,落入男子手中。
「把你的名牌帶走。」
「這麼快就想把我忘了?可你若是想我了怎麼辦?」,輕狂如他,也難怪會養出那麼幾個沒腦子的手下。
夜色在他眼底似綻放出了妖魅的花。
柳含真蹙眉,這世上怎麼還有這樣的男人。不過,她也不是個軟柿子,轉身便進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