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君辭去 第8章 感同身受

從那天以後，高大人變了很多，更沉著了，在索額圖發怒的時候高大人便是一副隨你怎麼說去的表情，不會再把怨氣寫在臉上了。處事小心翼翼的，凡事皆聽於耳卻不言其色，記於心卻不表露在外，少發言表面卻恭敬。

在索額圖府裡很少自由，故很少外出，更不願外出，所以還沒幾個人知道我已經到了索額圖的府裡了。

就連納蘭永壽我都沒有辭行就離開了。自從來了這裡，我們的命運早已相左。

可命運就是這樣，該遇上的總是躲不掉。

突然消失的我，赫赫然出現在京城街頭，與他們偶遇，哪怕我已經躲了很多次。

「永壽，你看，那可是你一直在尋找的雪嫣姑娘？」聽到有人在身後叫我名字的時候，我覺得詫異，怎會是女子的聲音。

回頭的一瞬間，兩個手臂已被納蘭永壽緊緊抓住。「你去了哪裡？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你了，你太不讓人省心了！」

他這樣激動地樣子，嚇到了我，不過我並沒有怎麼樣。反倒他身後的昕若驚呆了，神情中還夾著一絲失望。

我對他也很失望，心裡還記得那晚的情景。

我故意躲他不是為了不想理他，而是想看他會不會找我，那晚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不救我。因為在我心裡，永壽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最親近的人，像親人一般的不可丟棄，互相都不可拋棄對方的。我要他的心裡，我也同等重要的。

我默然撇開他的手，說道：「你還找我做什麼？我跟你有關係嗎？」

永壽愧疚的想要解釋著，可是，卻是那樣無力。永壽喊道：「有關係，當然有關係，我不想你有事，不想你離開我。」

昕若看了半天，突然弱弱的插嘴道：「你們，你們不是兄妹嗎？」

「誰跟他是兄妹！」我跟納蘭永壽異口同聲的說道。

我們彼此對視一眼，納蘭永壽頭扭向一邊不說話了。

我對昕若格格說道：「我跟他不是兄妹，我原本叫索雪嫣，因為寄住在納蘭府裡才改名叫做納蘭雪嫣的，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離開了也是很正常的。」

昕若格格仔細的在我臉上打量了一番，可見真是長得一點都不一樣才信了我說的話。

於是幽幽的對納蘭永壽說道：「那永壽你對雪嫣姑娘這樣緊張是……」

「要你管！」納蘭永壽沒好氣的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背影，他居然敢對格格這麼說話，不要命了。

「哎呀，永壽你……」昕若在他的背後叫他，他也沒有停下。

昕若生氣的跺了一腳又轉過身來看著我，急促的解釋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永壽找了你這麼久，你還不領情。那天的事是我不對，是我不想讓他去得罪大阿哥的，我沒有想太多，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了你們不是兄妹，永壽公子真的是很在乎你的，後來你不見了，永壽公子還總是因為那日的事跟我吵架呢，你都不知道。」

我詫異了一會兒，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真的誤會永壽了，不過，憑什麼要我示弱。於是，也對她說道：「哦，那那那，那幹嘛不早說。再說了，我跟永壽是不是兄妹，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管我們的事啊，你跟永壽又有什麼關係？」

「你……哼，要不是因為永壽公子，你以為我會理你啊！哼！」昕若也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好像聽出來了點什麼似的。我的天，不會我一直害怕的事情成了真的吧。

我一直仔細的看著她的臉，倒真是一個漂亮可愛的格格。可是，她命不好，偏偏是八福晉。我想了想，要用什麼辦法阻止這段感情呢？於是又揚了揚頭，沉了下心，硬著頭皮對她說：「喂，我告訴你，納蘭永壽喜歡的人是我，你不許再纏著他了！」

她聽到這個，愣了一愣，然後又對我不示弱的說道：「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告訴我！」可是氣勢卻明顯弱了下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看著她，她轉過身，失落的離開了。

天哪，我居然把一個格格給趕跑了！想想我納蘭雪嫣還真不怕惹事啊，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納蘭雪嫣這個人。

老天作證，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只要能讓她離納蘭永壽遠一點，我也只能對不起了。

話說納蘭永壽一直以來都沒有對我不好的地方，我竟然在背後把他的朋友氣走了，會是什麼後果呢？不過，我確實也是為他好啊。

不覺數日，因想到高士奇高大人之事，便覺得還是先去納蘭府告知一聲比較好。

我回納蘭府，想把這個情況告訴他們，可不能讓高大人白去。走到納蘭府的時候，天色微微的有些暗了下來，納蘭府的門倒是大敞著，我便自己走了進去。

在走廊上卻看見了一個人，從背影看上去好眼熟啊。

突然書房的門開了，納蘭揆敘大人從裡面迎了出來，見到那人立即說道：「高大人，見到您的書信真是欣喜若狂，快裡面請坐，我與家父已恭候多時了。」

那人趕緊說道：「哪裡哪裡，不敢不敢，納蘭大人說的哪裡話，怎能讓兩位大人等我呢，士奇真是受寵若驚，愧不敢當啊！」

原來竟是高士奇，他竟然這個時候來了。

兩人客套了幾句，這時揆敘大人一回頭看到了跟在後面的我，疑惑的問道，「雪嫣，你怎麼來了？」

那高士奇一聽到，也回頭看向我，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竟是納蘭府的人，難怪你會讓我來投於此。」

揆敘大人不解的看向我二人。

我連忙說道：「兩位大人請移至書房再談吧。」

在書房裡秉燭夜下，高士奇把經過和來意都跟明珠大人和揆敘大人說清了，揆敘大人聽得雙眼炯炯有神，不時感歎的看著我和高士奇，而明珠大人則沉穩的坐在中間，閉目養神，看不出有任何反應，任何表情。後高士奇聽了揆敘大人介紹了我和納蘭府的淵源和我的身份以後，高士奇驚奇的打量著我，一面說道：「早聞明珠大人精明縝密無人能比。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響，竟運籌帷握，雖毫無作為，原來早有安排！佩服佩服！」

我聽了此話，心中卻有些不悅，不管明珠大人曾經怎樣，而現在我都不希望有任何人把他說的那麼陰險狡滑，讓他背上「老狐狸」的稱號。

明珠大人躊躇良久，緩緩說道：「朝中重臣能將應有盡有，高大人怎不去先尋別的幾位大人在覓良策呢？老臣年事已高，怕是幫不上高大人的忙了。」

高士奇聽了這話，回頭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明珠大人的神情，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連忙上前去，輕咳幾聲，對高大人說道：「高大人，你讓明珠大人做這麼大的決定一時半會兒做不出來，要不您先暫且回府，我在這裡再說和說和明珠大人，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轉告給高大人，大人請稍安勿燥。」

高士奇一聽這個，還沒反應過來，口裡一直吞吞吐吐的：「我……我……」得說。

我又走到他身邊拉著他往外走，還一邊賠著笑臉說：「高大人這邊請，我送您出去。」他就這麼被我連拉帶拽的「送」出府去的，實際上是推出去的，他人都走了，我還向外看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會再回來了然後轉身又直奔納蘭大人的書房，一推門他們果然都在這裡等我。

我站在納蘭明珠大人的書桌自信滿滿的前面說道：「大人，你最終一定都是答應了的！」沒想到他回了我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剛才就準備答應了的？可是，這實在是一步險棋，現在還不能讓高士奇知道，因為現在他手裡的證據還不多，我不能出面太多，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所以無論他是否依附我，還需要在索額圖那裡待上一段時間，才能保證一次擊中要害，讓那老賊無翻身之地。」

聽了他此番話，我沉默了半晌，然後慢慢的跪在了明珠大人前面的地上，欽佩的說道：「明珠大人真是面面俱到，雪嫣佩服！」

正準備離開納蘭府，忽聽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還肯回來？」

是納蘭永壽。我轉身看他，心裡有些許的內疚。

他問道：「你對昕若說了什麼？」

我聽到他叫她昕若，本就有些意外，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熟絡了。

我猶豫了一會兒也問道：「你那麼在乎她，莫非你喜歡她？」

他冷冷一笑，然後對我說道：「我喜歡你，可是你喜歡我嗎？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我們到了這裡之後，就各自認識了很多不同的人。他認識了昕若，我認識了十三阿哥他們，不像是以前，我們自幼玩在一處。自然覺得生疏了，所以他才會這麼快就問這些的，不僅我有了別的朋友，竟然還會不辭而別了。

我突然覺得臉上燒的生疼，我對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第二種答案，即使他是納蘭永壽，我知道那個特別特別好的納蘭永壽。為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歎了口氣低頭說道：「對不起，我再也不會管你的事了。」

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這就是你的答案？你這一輩子都這樣決定了？」

「我只把你當我的哥哥。」

「可是我們不是兄妹啊！」

又是一陣沉默。

我靜靜說道：「永壽，你不知道我的感受，因為你根本無法感同身受。你是這裡的公子，而我卻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哪裡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每次看到你都會有這種差距，你是納蘭府的公子，可我又是誰？我只是寄人籬下而已。我們自從到了這裡，就完全變成了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命運。我實在沒有辦法把我的命運一直和你拴在一起了，甚至想過了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分道揚鑣。」

他向我走來，輕輕的把我抱在懷裡，在我耳邊說道：「別說什麼分道揚鑣，我們不會分道揚鑣的。我再也不會對你說這種話了，我都理解你，對不起。從今以後，無論你是誰，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我納蘭永壽都不會拋下你的，我會與你風雨同舟，相依為命的。這一輩子，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在。無論你是納蘭雪嫣還是索雪嫣。」

我想，大概這一生，他都只會是我不離不棄的朋友了。我真的是這樣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