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君辭去 第5章 黃昏識蛟龍

天色將晚，我們便結伴同回。

揆敘大人是長輩，便獨自一馬。

我們兩個的馬慢一些，揆敘大人先行回府了。

誰知剛到了京城，便看到一幕畫面，畫面裡都是我熟悉的人。

京城繁華夜市上，一個姑娘的錢袋被偷了，一個英勇少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追上小賊，奪回錢袋，送還給那位姑娘。

只見納蘭永壽走到那姑娘面前，拿出已被追回的錢袋， 雙手奉給那姑娘 ，翩翩有禮的說：「姑娘， 錢袋已被追回，您檢查一下， 看看有沒有少。」

那個姑娘正是那日與棠影發生矛盾的郭絡羅格格。

昕若格格反倒沒有看錢袋，倒不自覺的看著眼前的這個英武少年， 臉頰微微的有些泛紅， 遲疑的接過來， 應付的看了一下， 然後回以永壽一笑：「沒有， 謝謝你。」

我看著眼前的畫面有些詫異，身體忍不住後傾了一下。她此時的樣子也和那日的情形判若兩人。我不知道昕若最後的那個眼神說明什麼，心裡就是頓時亂了分寸，又加上飲了幾口酒，覺得不安，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這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畫面是容不下第三個人的，他們沒有看見我。

不得不說，納蘭公子是不辱賢名的，英俊威武，儒雅識禮。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倒覺得沒什麼了，可是他在這裡，不得不承認他的魅力還是不容小覷的，更何況，又有納蘭府做靠山。不過，他可以讓所有人折服，唯獨不能是這個郭絡羅格格啊。

納蘭永壽，郭絡羅昕若，他們怎麼會在街上這樣遇到？

他們兩個背道而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裡暗暗祈禱二人不要再有交集了，因為我也無法控制。

許久才回過神來看著身後用奇怪眼神看著我的十三阿哥。「雪嫣姑娘，怎麼，你認識他？」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他笑道：「哦，忘記了，你也是納蘭府的人。莫非你叫納蘭雪嫣？可是我卻沒有聽說納蘭府還有一個小姐啊。」

我和納蘭永壽，又是怎樣一種關係呢？他是納蘭永壽，我畢竟是索雪嫣啊，即使現在姓了納蘭，可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為什麼，為什麼到了古代，命運竟然會這樣對我？我心裡不由得有些憤恨，無論遇見了誰，我在哪裡，我都是一個無依無靠的身份。「我只是寄住。」我淡淡說道。

這裡離納蘭府已經不遠了，我們便分開了。

正一個人走著，突然看見前面不遠幾個男人在調戲一個女孩子，我略往前走了走，發現竟是棠影姑娘，身邊圍得幾個男的像是喝醉了，非要拉棠影去喝酒。

我內心雖然失落，可是因為今日喝了幾口酒，便一時氣盛，站在棠影前面說道：「你們想幹什麼！今天有我在這兒，誰也別想碰她。」

旁邊幾個人看見我先是一愣，然後又笑著：「又來了一個小丫頭。」

那幾個人倒像是隨從的樣子，中間的那個看起來有點來頭，派頭十足，架子很大，看著我擠了進來，很是不爽，挑著眉質問我：「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的事你也想管，活膩歪了是不是？」

我一聽他這麼橫的跟我說話，也火了，說道：「我管你是誰！你欺負棠影我就要管。」旁邊的人一看我這副樣子都有些傻了，瞪大了眼睛跟我說：「你這丫頭不想活了，這可是皇上去年封的直郡王，當朝聖上的大阿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我的天，他就是大阿哥，我這樣倒不是因為我怕他，只是我今天得罪了他，納蘭府怕是住不長了吧。真是倒楣，他怎麼這副樣子，還好我第一個認識的阿哥不是他，是十三阿哥還好一些。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呢？跟他說說好話放我一馬，實在不想跟這種人低聲下氣的。那些人看我這麼久沒有反應了，都疑惑的笑著：「怎麼不說話了？剛才的厲害勁兒哪兒去了？是不是怕了？」

看著眼前的那個大阿哥傲氣的看著我，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像是等著我跟他求饒一樣，我張嘴便喊道：「阿哥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現在威風，以後有你難過的時候，只怕那時候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聽後氣得五孔生煙的，狠狠的指著我，說：「你！」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是無路可退了，只能任憑處置。

忽聽得他後面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了：「大哥。」

這個大阿哥回頭一看，他的身後果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站了兩個人。那個說話的正是十三阿哥，鎮定的向我望來，讓我安心。他身邊的那個比他略長一些，比大阿哥又略小一些。

大阿哥看到他們有點不自然的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四弟和十三弟啊，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看著那個人，不由得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心裡想到，原來他就是未來的雍正，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倒有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不行，我不能亂想，他是四阿哥，畢竟都是以後的雍正。無論過程怎樣，結果都是一樣。

四阿哥笑道：「過些日子我們就要跟皇阿瑪去南巡了，故與十三弟在置辦一些物品，卻不料遇見了大哥，不知大哥今日在此所為何事？」

我心想說怎麼最近京城中這麼熱鬧，阿哥們都出動了，原來是快要南巡了啊。

大阿哥聽他這麼問，又不好回答，也不好低下頭來，於是傲慢的掩飾著，說道：「要你們管！」

十三阿哥說道：「大哥在京城跟兩個女孩子發生爭執，這樣不太好看吧。萬一傳到了皇阿瑪那裡……」

「夠了！少拿皇阿瑪壓我。」大阿哥惱羞成怒，然後回頭去看跟他一起的那些人，說了一聲「走！」便匆匆的擠了出去，邁著大步子走了。

十三阿哥走到我們面前，眼睛只劃過棠影一眼，落到了我身上，說道：「你還好吧？還好我們來得及時。」我搖了搖頭。原來他去而複返就是為了給我解圍的，他又救了我一次。

四阿哥向我們走來，看著我說道： 「你膽子不小，連大阿哥都敢得罪，真是不要命了。」然後突然一笑，接著說道：「不過，教訓的好，也是該有人治治他的時候了，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這次你得罪了他，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次也就是我們在，勉強救了你一命，以後可保不准我們都在了。還有，你記住，總有一天你的性子真的該改改，這裡，可不是一個可以讓你打抱不平的地方，萬事只因強出頭，萬一一個搞不好，可就是丟了小命的問題了。」

我詫意的看著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我聽到的每一個字，居然都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棠影在旁邊拉了拉我，對著他們兩個欠身一笑。回過神來對他們說道：「哦……哦，我知道了。只是因為……棠影姑娘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

他看了棠影一眼又說道：「是朋友就算了，要是什麼陌生人，路上見的什麼阿貓阿狗你也救，那可是救不完了。不過還是很欣賞你的這份勇氣的。」他又是友好的一笑。

這可是當朝四阿哥，未來的雍正，雖然康熙傳位之迷在現代來說依然是無法解釋，可是眼前的這個四阿哥真的不像是個壞人，陰險毒辣之人，很是沉穩善良，不，不想了，錯覺，全是錯覺。他根本都還不認識我，卻可以對我說那麼多話，他就是四阿哥。

見識了四阿哥，心裡開始惴惴不安。

我跟他們告別後走進了府去。我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徑直去尋了永壽，我們自幼一起長大，從不避嫌。直接推門就進了永壽的房間，隨便找地方坐了下來，他本來借著燭光在寫字，看到我來找他了，也放下筆不寫了。我從來沒見過他寫的古代字，好奇的走了過去看了看，不由得說道：「跟揆敘大人的字好像啊。」

他仰頭說道：「我的字都是義父手把手教著寫的，當然像他了。」

我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個納蘭府日後必因納蘭揆敘大人而受到牽連，我又認了他做我師傅，雖會儘量脫身離開這個納蘭府，怕是永壽跟他的這層關係也撇不清吧，到時候該怎麼救他呢？後來又想到，原來是我想太多了，我們畢竟是現代人，等到納蘭府家庭落敗之時我們回去不就可以逃過此劫了嗎？但想到，我在府裡住著的點點滴滴，納蘭明珠大人對我的恩，揆敘大人又為我師，我已然對這裡有了深厚的感情，怎麼能做那麼沒有良心的事嗎？

「永壽，你說，你是這裡的公子，可我什麼也不是。我在這裡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我又……」心裡一想不能把得罪大阿哥的事告訴永壽，他又該說我魯莽了。說道：「我早晚是要離開這裡的啊。」

納蘭永壽饒有興致的看著我說：「你可知為何揆敘大人不認你做義女，只讓我們以兄妹相稱，你可知曉？」

我說：「不知。」

永壽用書本敲我的頭，說道：「傻丫頭，是想我有一天能把你娶回府裡啊。讓你光明正大的嫁給我納蘭永壽做夫人，這樣，才是一舉兩得呢。若是認了你做義女，萬一你長大被別人娶走了，那多得不償失啊。」

「真討厭！」我抄起書本砸了回去。

他認真的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到了這裡，我們還是一直在一起，你不嫁給我，嫁給誰啊。再說了，你要是嫁給我，我一定不會欺負你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了。我知道他一直都對我很好，可是我只是把他當哥哥一樣的，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最終，我搖了搖頭說道：「永壽，你要是跟納蘭大人說了這些，只會逼我更快的離開這裡。」

我一直都很倔強。他看我這樣，說道：「好好，我不說好了吧。我聽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想說的話最終沒有說出，但願只是我想多了吧。

夏天來得真快，整日睡得昏昏沉沉的。怎麼一大早就聽見外面人來人往，亂哄哄的樣子呢，我起身穿衣梳洗，磨嘰了一番才出去看太陽，大家都不停的忙著什麼，我也沒有在意，一個人向花園走去，春天過去的真快，賞賞花吧。正走著，忽聽得後面有人在叫：「站住！」

我一聽這個聲音這麼熟悉，這是誰啊，慢慢的回過頭去，原來是他。兩個人同時控制不住的叫道：「原來是你！」

真是冤家路窄。

他大步向我邁來，一隻手很大力的抓住我的右手，質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家的府裡？你想幹什麼，快說！」

我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啊！

他抓得我很痛，我卻掙脫不開，拼命的叫道：「不想幹什麼！你放開我啊，快放開我啊。」

可是他根本就不理，一心只想著我得罪了他，還出現在他家府裡的惱人心情。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往前一看，則是永壽的臉出現在花園門口，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們，看我被人欺負的難受樣子，又看了看抓著我的大阿哥，一溜煙跑了，我知道他不會丟下我不管的，一定是去找人了。我只能在這兒跟大阿哥僵持著。

沒過一會兒，又聽到一聲嚴厲的：「住手！」

他回頭一看是明珠大人才放了手，揆敘大人也在後面，心疼的看著我對他說：「她才只是個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看把她嚇的。」

我猜想著肯定永壽先去找揆敘大人了，可是想必他也管不了他，才驚動明珠大人的。

我才想到南巡之後，阿哥們此時都在京城，大阿哥在納蘭府裡走動也是正常，我早該想到的，惹不起，我只能躲了。

想想便去醉香樓尋了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