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靜庵銀裝素裹。
安沫楹穿著單薄僧衣跪坐蒲團,神色冰寒,長滿凍瘡的手一下一下敲響木魚。
「咚、咚。」
枯寂的木魚聲在殘破的尼姑庵蕩起迴音,門口「砰砰」的聲音陡然驚開這抹寧靜,老尼姑善慧聲音不耐。
「安沫楹,你家裡來人找。」
家?
清冷鳳眸劃過嘲諷,安沫楹敲木魚的手都沒抖一下:「告訴他們,我早已出家,和他們毫無瓜葛。」
她在靜庵做了三年靜檀,也曾在襄陽王府當過三月的王妃。
可三年前,娘親病重,庶妹安雪瑩手中有一味娘家祖傳的救命靈藥,她以此威脅,讓自己同意她嫁進王府。
而後為了爭寵,她給自己的丈夫蕭尉下藥,假裝有孕後便以侍妾之位賄賂了自己的婢女蘇婉兒,栽贓自己給她下了墮胎藥。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日,蘇婉兒哭著跪在地上向蕭尉道:「是王妃,都是王妃幹的!」
曾經深愛自己的丈夫一夕翻臉,那雙桃花眼裡充斥著濃烈的怒意。
「王妃因妒釀下大錯,謀害本王子嗣罪大惡極,來人,即刻將王妃送往京郊尼姑庵清修!」
她因為娘親的救命靈藥無法開口解釋。
可她的丈夫,甚至都沒有自己去調查過事實真相,便給她定下大罪。
三年,她早就已經想通了。
蕭尉、他不值得。
「哎喲呵。」
善慧怪叫的聲音打斷安沫楹的思緒,她道:「靜檀,你還敢吩咐起我來……」
可她還沒進來,另一道命令的聲音就先響起來。
「善慧大師,你先下去。」
善慧跟川劇變臉似的,連忙擠出笑臉點頭哈腰道:「是、是,婉兒姑娘您請。」
安沫楹手中的木魚終於停住了,有些詫異又可笑地回過頭去,慢吞吞又格外意味深長道。
「蘇婉兒。」
與三年前不同,如今的蘇婉兒一身綾羅,頭上珠釵也分外華貴。
從前害她,如今卻要親自來接她,蘇婉兒在那老尼姑面前高高在上,在她面前卻格外心虛,強忍著害怕盈出笑臉,矮身行禮。
「王妃,許久不見,還望莫要難為妾身,此行接您回王府,王爺是下了死命令的。」
安沫楹眼底流露一絲譏諷:「當初費盡心思才將我害到靜庵,如今又要把我請回去,怎麼,嫌你這侍妾當得太舒服了?」
蘇婉兒眼皮都重重跳了兩下,矮著身子不敢起身,忙道:「妾身不敢!」
這卑躬屈膝的模樣與從前倒有幾分相似,安沫楹重新敲動木魚,聲音嘲諷冰寒。
「你不必在我這裡低三下四,如今我不過一介出家人,你才是王府侍妾,按理我還該給你行禮。」
可這麼說著,她完全沒有要動作的意思,更沒有要與她回王府的意思。
蘇婉兒就更嚇得臉煞白。
但王爺下了死命令,此行若接不回她,自己在王府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想到此,她咬牙道:「王妃,就算您不看在妾身的面子,也請看在奶娘她老人家面子上吧,為了求王爺讓您回來,她老人家在壽宴上都暈倒了!」
木魚聲戛然而止。
下一瞬,安沫楹驟然回身,沉沉戾氣裹挾著一抹殺意,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蘇婉兒臉上。
臉上傳來劇痛,蘇婉兒震驚得瞪大眼睛,被她強大的氣場駭得「撲通」一聲就跪地上了。
「王妃饒命、王妃饒命!」
安沫楹纖細白嫩的手毫不客氣揪住她的衣領,眼含殺意:「說,阿嬤她怎麼了?」
曹氏是蕭尉的奶娘,更是個心善之人,自己還未過門時便將她家家傳手鐲給了自己,維護自己。
當初被安雪瑩二人聯手陷害,就是她多年的愛人也不曾相信她,曹氏一把年紀,卻跪在地上朝蕭尉磕頭,說她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這三年,更是常常託人給自己送東西,疼寵溢於言表。
蘇婉兒被她的眼神嚇得臉都白了:「前兩日奶娘壽辰上她又重提接你回來一事,王爺不同意,她便以死相逼,後來更是悲痛欲絕昏倒了,王爺這才同意。」
說著,她又忙不迭道:「王妃放心,奶娘已經看了御醫,沒什麼事了!」
安沫楹心下松了口氣,揪住她衣領的手這才微松,心下也終於明了。
難怪蕭尉突然想著要接自己回去。
合著是被逼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