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聞風聽雨亭(1)

三人如此一鬧,衣服早已經濕了,是不想洗也要去洗澡換衣,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下面嬤嬤來傳問:「晚膳已經備下了,要不要現在吃了,好早些休息?」

紅鸞因瘋鬧了一會,神情懶懶的說道:「都熱死了,沒心思吃飯。」蕭弋聽說,便接道:「今晚這樣熱,不如早些吃兩口,晚些時候在水亭上乘會兒涼,及至中夜再轉回去,水亭上的床榻我幾天前就讓人預備下了,現在也方便。」

紅鸞連連搖頭,「水亭那邊靠著水,蚊蟲特別多,昨兒我在仙慧那裡,就是睡在水榭上,先前睡得沉沉的,後來孫媽媽來叫醒了,我身懶不想移回去,就在那接著睡,可是卻怎麼也睡不安穩,勉勉強強的熬到後半夜,還是回屋裡睡去了。況且她那還只是條清溪,我們這是一片池水,又有假山怪石,喬松奇卉,更是容易招惹蚊蟲。」

公子卻不管,來了興致,問蕭弋,「是在哪一座亭子上?」

「因夏季晚上多東南風,聞風聽雨亭在東首,那裡不僅風足空氣新鮮,地方又寬敞,正好我們人多,也不會嫌煩雜。」蕭弋回道。

公子笑道:「如此甚好,府裡不是有前年進貢的一套大幔帳,我就說這麼好的東西不用可惜了,再安上大屏風,就是來了暴風驟雨也是不怕的。」

蕭弋也笑了起來:「公子放心,我既然提議這樣做,就是早早的做下了準備,保准萬無一失的。」

紅鸞見抗議不過,冷冷一笑:「他的準備好了,我的呢?」

公子聽她又是這副摸樣,心中好笑,他們雖從小結為夫妻,卻是有名無實,雙方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愛意,她既然並不中意自己,又極力為他和姑娘牽紅線。以前還不這樣,就是親見自己與別個女子親昵也只是諷刺嘲笑幾句,從不介懷,可自從姑娘來到府中,卻又總是時不時的潑灑些醋意,可是又跟姑娘極其要好,實為不解,想是自己全心全意的將心思都放在姑娘身上,倒忽略了她,但理由未免顯得牽強,說不清理不順,索性說道:「你本來就是我的妃子,有我的自然有你的,我們同床而臥,名正言順有何不可。」

紅鸞斜眼怒視,伸腳對著公子就是一踢,公子閃身躲開,她趕著追上去,可來來回回一時怎麼也追不上,自己累得喘氣,氣急敗壞:「你就不能停住給我踢一腳!哼,你們去吧,我一個人睡在房裡大床上,樂得自在,沒人跟我搶地方。」

蕭弋怕她面子下不來,真的生了惱,於是打趣道:「你真的不去?別我們前腳走你後腳就跟上來了,到時候別怪我們不理你。」

「我們,我們,你們都我們了,哪裡理得了我。」

蕭弋明白她的心思,可她把話說成這樣,自己聽了忍不住也臉上一熱,伸手拉著紅鸞就要走,紅鸞半推半就也只好跟著出去,公子緊跟在後面。三人都不願意乘轎,於是一路在侍從的陪同下邊賞光邊閒談,漫步走著過去。

到了聞風聽雨亭,果然精心裝飾過了,紅鸞一見立時興奮起來,蹦跳著過去,蕭弋和公子緊跟其後。亭的四周早早焚上用蘇合香浸透的沉香,發出醉人暗香。一張大床幾乎占了整個亭子,只見床的正面有四扇屏面,相對應的在床背面也有四扇屏面,左右相對各有兩扇屏面,共是十二扇。屏面上繪有山水風景,只是正面畫的卻只有山川間的雲氣,飄渺無依卻四時不同,融洽如春,蓊郁如夏,疏薄如秋,黯淡如冬,而在後面則是與正面相對應的一山四季,「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淨而如妝,冬山慘澹而如睡」。左右是整的兩扇巨幅,一面是《荷塘月色悠然臥》,一面是《桃花美人兩相傾》。色彩瑰麗又不乏和諧,為平常人家不能有。屏風代替了床欄,同時床的四角立有帳杆,支撐起華麗的床帳,床帳為一頂藕合色的花帳,繡有仙鶴、祥雲和折枝花卉,床帳的帳帷亦已重放下,維護在屏風之外。屏風是折疊的,蕭弋拉開銀鉤扭,掛起帳帷的一面勾在金環勾上,只見裡面平鋪著的鍛褥四角用深溝錯金銀的青銅鹿鎮壓著,床中間放著兩床疊好的薄錦被,兩個鏨花鎏金銀枕,四個牡丹、芍藥、薔薇花瓣和銀杏葉兒填充的羅紗靠背。床頭還置有一個小屏,上面是折枝綻開的紅牡丹,屏後又有小香爐焚著香。

蕭弋笑著對紅鸞說:「我們府裡有一個藥師研製出一種藥水,只需一點就可使蟲卵不生,又不會傷害花鳥魚獸,味道還清雅,蛇蟲鼠蟻卻不敢靠近,噴灑一次可保管半月有效。再有這床是檀木所制本來就可以驅蚊蟲,涼席床褥又都薰染過,還有到處都有香,就是生命再頑強也經不起這一波又一波的折騰,因而你就安心的睡,我保正絕不會有蚊蟲叮咬你。」

紅鸞因為只赤腳穿著一雙木屐,早脫了鞋跳上床,點頭道:「果然美妙。」此時平君走上前來,跟在蕭弋身後,蕭弋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轉過身去,紅鸞看見平君,問道:「你主人在這邊服侍了半天,怎麼沒見你人影?她面善心慈,你就越發沒了規矩。」

公子聽她一臉正色的訓斥,忍不住笑出聲:「快休提‘規矩’兩字,全天下便無人能及的上你。」

蕭弋補道:「現在我又要忙著太妃那邊的事,東苑這邊要是一般的小事就讓平君獨立處理,一時半會的有了事,因而她也無法總跟在我身邊。」

「我說下人們見到她都誠惶誠恐,原來是拿著你的權力作威作福,既然是你的貼身侍婢,就不要讓她做這些,她跟著你習慣了,你用的也舒服,那些事分給別的人做,府裡這麼多人難道就沒有一個是有能力的?那些嬤嬤們都是經歷過大事的,又比丫頭們會做事。」

公子奇道:「今天你是怎麼了,平白無故管起這些。」

「我雖然是王妃,可這些事我是從來不管的,先前有孫媽媽,現在有她,只是治家如治國,分權才可專權,不能讓近臣得了勢。」

蕭弋明白她有所指,卻不與理論,只說道:「孫媽媽是甯府世僕,又是你和公子的教引嬤嬤,自然尊重不同別人。我是你引渡回來,又跟著孫媽媽操持家務,王妃王爺乃至太妃又極其看重,他人也就不敢妄定猜奪。現在家裡各處平衡均治,不過有我統一管理,他們都是有世代根基背景的,關係又錯綜複雜,我若提拔了這個,自然就興旺了這一支,而其他的當然不服,那時又會矛盾重重。平君跟著我就是半個主人,她原本是宮人,不同他們,加之她又是難得的明事理懂管制的人,有她幫幫我,我也輕鬆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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