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聞風聽雨亭(2)

紅鸞本是一時借題無意爭討,況又最討厭聽這些,聽得不耐煩,早堵上耳朵,待蕭弋說的間歇,連忙打斷:「我在仙慧那,有一種帳中香,焚起來味道清清淡淡很涼爽,我們府中有沒有?」

蕭弋輕輕一笑,回答她:「你說的倒好像沒有,興許是她們宮人自己做的,不過我們這有大食國進貢的薔薇花露水,是半月前才送來的,番使通共效供了十五瓶,分發下來,就只剩下兩瓶了,其中一瓶前兩天才讓人浸沉香。」

平君問道:「是否現在取來點上?」

公子連道:「不可,這需封浸百日,時候未到香味不出,別糟蹋了好東西。倒不如將那剩下的一瓶灑些在帳帷上,隨風飄蕩讓它自然發散。」

「好倒是好,不過這薔薇水昂貴等同黃金不說,只是它需萬斤鮮花又提煉不易因而極其難得,不好倒罷了,若用的習慣了,再到哪裡找來!」蕭弋說。

紅鸞心急:「什麼稀罕物,拿來便是,用得著這麼費舌,明兒我拿個百八十瓶來。」

蕭弋無法,只得命人去取,待得平君遞上來,見只是一個僅能握在手裡的小白玉瓶。紅鸞頓時朗聲大笑,一把搶了過來,對著四周就是一陣亂灑,頓時散發出一種嶄新美妙的香氣。只可惜紅鸞順手把一瓶全潑了出去,沒一會兒功夫味道就開始濃烈起來,紅鸞不好意思,打開屏風又掀起帳帷,領著侍女們用扇子來回扇動,一時香氣熏人,到處人影晃動,公子嫌了煩,拉著蕭弋走了出去。

公子拉著蕭弋出了聞風聽雨亭,卻又不知該去哪,只是沿著回廊向西走,一路穿過無數樓閣台榭,蕭弋沉默不語,公子也只是低頭往前走,一直走到最西邊,再往那邊已經遠遠看見西苑的燈火,兩人便在殘雪亭歇了下來。殘雪亭因為建在東苑最陰處,冬季北風呼嘯,殘雪不化,顧取此名。殘雪亭不過聞風聽雨亭的一隅,卻小巧別致,小亭倚牆而建,與回廊相接卻不延至賞心池池水邊,亭內置峭壁石,亭西有泉眼,湧出的清泉流向東西院之間開闢的小池。賞心池雖然大,可整個寧王府便可以將它照的通透,池上燈火璀璨,遠處的彩船上傳來絲竹管樂之聲,依稀能見到身穿五彩羽衣的舞女在樂隊伴奏下翩翩起舞。

突然蕭弋手指那邊,問公子:「公子,可知家技們為何現在趕著練舞?」

「父親三年大孝已滿,母親春上跟我提過,怕是在秋天吧!」

「母親是指太后還是太妃?」蕭弋明知故問。

公子看了看蕭弋,又轉過頭去,「是太后。」

蕭弋臉上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在思考般眼神向左斜視,卻不說話。突然一隻蚊子咬了公子脖頸,公子一時沒留意,輕輕地叫了一聲。蕭弋聞聲趕上近前,卻見公子已將蚊子打死,只是用的力氣大了,那蚊子被捏爛了粘在公子手上。蕭弋見公子脖子上也沾上了血跡,連忙用繡帕為他擦拭,卻擦不下來,凝神一細看,卻像是凝血又像是指甲劃痕,正在猶豫,公子也突然地讓開。

蕭弋瞥了公子一眼,心下明白,公子風流的秉性還是不改,只是卻總要他吃些虧,也不知那位美人是狠心還是無意,於是只輕輕的一笑,又不說話了。

公子偷眼一看蕭弋神情,頓時臉上一紅,只好面向賞心池裝作看風景。蕭弋用牙咬著嘴唇,輕輕的咽了一下,這時又有蚊子咬了公子,公子「啪」的一下,蕭弋卻「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公子一臉苦笑:「怎麼它專咬我卻不咬你,莫非連蚊子也懂得憐香惜玉?」

蕭弋笑唇輕啟:「我身上的這件衣服是用一種特殊的香料薰染的,可使蚊蟲不叮,倒是委屈了公子。」

公子一抬頭,忽然發現蕭弋的裝束多了幾分少女般的朝氣明朗,不似先前那般莊重,身披一件半透嬌嫩的柳色披衫,那輕紗上的金線盤繡著百花紋在月光和燈火下閃閃爍爍,蕭弋雙臂抬起放置胸下,披帛隨著晚風微微飛揚,手中還有她隨手折下的一支芍藥把玩著。從繡著金紋的綠紗裡隱約映現出她肩臂的嫩色肌膚,上身的抹胸繡著生動的五彩鸚鵡圖紋,下身是一件薄羅金縷長裙,五彩花紋的鵝色色彩褲半隱半現,腳上的雲形履繡鞋已被及地的長裙和披紗遮住,隨著風擺偶爾能看見一點紅色。頭髮顯然又被她重新梳過,盤成一個高髻挽於頭頂,髮髻後倒插一柄紅象牙梳,髮髻右前方插著一支步搖。

公子一細看這支步搖,倒真是做工精細到極致,向斜上方翹立的金絲挑梁上銜接一朵海棠花式,花上又立一飛鳥飾,飛鳥的嘴中含著樹枝,枝下有活環相連,墜有長長的流蘇垂飾,流蘇上有紅色琥珀的水滴狀的圓墜,圓墜在她的眉梢眼角處晃動,更顯韻致。在月光與燈光婉轉照應之際,忽覺蕭弋就像天人般輕盈空透,超凡脫俗,美的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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