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剛才竟忘了,我房間有醋……喂!別跑!」陸梁珂想起他上次吃烤鴨藏了點醋在房間,返回,看著竇菡煙想溜,邊走在轉角處邊大聲對著她叫喊。
身後傳來陸梁珂的聲音,竇菡煙回頭一看,糟糕,他追來了呢。竇菡煙不好意思地對著陸梁珂賊笑了一聲,想著雖然答應他不亂跑的,但是也是他抓她在先,不跑?!不跑的才是笨蛋呢!
竇菡煙為了阻止他很快追來,逃跑之前把牆沿邊的長掃把扔向陸梁珂,只見他毫不閃躲,大氣地伸出右手臂抵擋掉外來物。
答應了皇上等「馴服」了她帶去面聖的,就這樣讓她跑了還了得!
竇菡煙見路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本來距離還有一些遠的,不知現在怎麼就快追上了!
慌張!一個轉角,快跑幾步,有扇門半掩著,竇菡煙胡亂闖了進去,輕輕地合上門,留一點兒空隙,躲在門縫裡偷瞄,見陸梁珂正在慢慢地靠近房間,轉身跑進裡屋。
竇菡煙太過著急,以致躲在這裡這麼久都沒有發現有人正坐在案牘前一絲不苟地看書。
不敢置信,是溫潤如玉的他?!來到這個時空第一次幫了她救了她的男子。
「太好了,十五爺!」竇菡煙像看到救星一樣,還沒等十五爺反應過來她就跑過去捂住他的嘴,兩人一起躲進了案牘底下,拿桌布遮蓋住。
十五爺被竇菡煙強行「塞到」案牘底下有點兒不自在地動了動,想出來,怎麼說也是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和一個小女子像做賊一樣地躲在這底下呢!
竇菡煙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摟住他的腰,臉上露出哀求的眼神。
這眼神,沒想到還能見到,他只好作罷!
陸梁珂在裡屋飛快地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輕輕地關上了門。
十五爺拿開竇菡煙的手,溫和一笑:「他走了,你確定你還要保持這個姿勢嗎?!」
竇菡煙立馬反應過來,反打掉他的手,極其自然地鑽出案牘下,看了看還在底下的十五爺,拍拍灰塵:「你不打算出來嗎?」
十五爺一聽,一手撐著腰,向竇菡煙伸出另一隻手:「我的腰,你拉我一把。」
竇菡煙雖鄙視地看了一眼這位「老人家」,但還是伸手去拉他出來,嘲笑:「嘖嘖,看你身強體壯的,沒想到是蹲下去就站不起來的主兒!」
十五爺也不介意竇菡煙如是說,溫和一笑,學著竇菡煙的樣拍灰塵。竇菡煙感覺脫離了危險,走近,伸出手掌,甜甜一笑:「謝謝你幫了我好幾回。」
十五爺皺眉,痛苦的表情,對竇菡煙難以啟齒道:「踩,踩我……」
竇菡煙不知道男子在說什麼,拿手指放在下巴上,一臉無知的思考模樣:「猜?要我猜什麼呢?!」
十五爺尷尬地伸手指了指地上,竇菡煙低頭無所謂地瞥了一眼,立馬跳開,汗顏!原來是踩到這貨的腳了,早說嘛!
十五爺撫上竇菡煙的手,緊緊握著:「你怎麼跑宮裡來了?又遇上了什麼麻煩?傷好了嗎?」
怎麼進宮的,他最清楚。這是在明知故問,沒話找話嗎?!
他勾起了她的傷心事,竇菡煙兩手抓著十五爺的衣服就是一陣搖晃發洩。
十五爺一點兒也不介意他這樣「輕薄」自己,倒很是配合竇菡煙左搖右晃。
竇菡煙累得氣喘吁吁,停下來,一言難盡的表情,眼裡有些失落:「傷好的差不多了,餓了兩天,暈乎乎的!也不知是哪個吃錯了藥的,麻袋一套,就把我劫進了宮。跟你一言兩語也道不清,索性不說!十五爺,原來你在宮裡當值啊,你在宮裡當什麼值?我想要你的幫忙,帶我出宮。」
竇菡煙看十五爺不說話,一副中規中矩的模樣,看他也不敢做越矩的事,鬆開他的手,苦笑:「看你這麼為難,那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謝謝你!」竇菡煙說完,就準備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
就此別過了嗎?不,不可以。
十五爺扯住她的手,富有磁性的溫潤聲音:「你幹嘛急著走,我又沒說不幫。」
不是他沒能力幫,只是他不想她出宮,可他還是妥協了,能拖一天算一天。還想著等她醒來應如何解釋這一切,現在送上門,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正現在是不可能讓她走掉的。
竇菡煙喜出望外,抓著他的雙臂蹦蹦跳跳:「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十五爺沉默,他不是好人,他有私心的。竇菡煙聞到香味,聳聳鼻子,被梨木桌上的糕點吸引了過去,想著剛剛那碗面真不是人吃的,忍不住伸手去拿,一邊細細品味一邊笑說:「這麼多好吃的擺在你面前,你還能全神貫注地看書,還真經得起誘.惑呀!」
十五爺薄唇微微一抿:「好吃?!我從不覺得。」竇菡煙看見男子神情黯然,有些傷感,估摸著是讓他想起了什麼傷心事,也不好再說什麼,笑臉盈盈地把一塊綠豆糕遞到男子嘴邊。
她欣喜地眉目一翹示意他吃,看著他沒有拒絕地慢慢吃下,心裡總算是好過了一些。
餵食,很幸福的感覺,能這樣一輩子就好了。
十五爺咀嚼完,看著竇菡煙不文雅的吃相,溫潤一問:「煙兒,可曾讀過《唐詩》《宋詞》?」
煙兒?!感覺很久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樣叫過她了,其實才不過幾天的時間。竇菡煙笑回:「全讀過,讀得不精!」
男子連連擺手,不知是否在笑,眼睛眯成月牙兒:「欸!何須如此謙虛!」
竇菡煙聽男子這麼一說,倒開始大大咧咧:「我最喜歡的詩人是陸游,他的愛國詩詞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真切,還有他的愛情悲劇詩,除了陸游和唐婉,我想再無後人能作得出那麼絕色的《釵頭鳳》,他沒有和他表妹唐婉在一起,我深表同情。再說唐婉,絕對的才女,可惜,紅顏薄命……」
竇菡煙沒有叨絮完,只聽見渾厚的男音響徹整個房間:「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竇菡煙興起,裝作一臉悲切無奈的神情,接著他後面念:「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唉,你說無奈不無奈!」
在這個勾心鬥角的宮闈裡,這麼豪爽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晚上,男子找來酒,說要和竇菡煙暢飲,也好,一醉解千愁嘛。竇菡煙只覺得男子很奇怪,笑說:「騙小孩子喝酒的人都有!」
男子不接著她的話題,隨口說:「我們來成語接龍吧,從一到十,帶動物的,不帶重複的!我先來,一馬當先!」
竇菡煙雙手各持一支筷子,敲著碗盤邊緣,奏出一點兒音調出來,豪爽答:「二龍戲珠!」
男子絲毫不猶豫,很享受的模樣:「三羊開泰!」
竇菡煙脫口而出:「四腳朝天!」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那次摔跤的畫面。
男子立馬把酒杯舉到竇菡煙嘴邊,笑著搖頭:「不行不行,得罰酒!」
竇菡煙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到,不甘心,嘟嘴:「那你說,四的有什麼?」
男子毫不猶豫:「四馬攢蹄咯!」
竇菡煙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酒杯,抱怨:「前所未聞!」
男子的眼神仿佛在說她孤陋寡聞,竇菡煙只得乖乖服輸聽話,仰頭一飲而盡.
就在此時,兩人異口同聲:「五馬分屍\五雀六燕。」
竇菡煙大大咧咧地說:「那這到底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男子伸手指向竇菡煙:「哈哈……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咯,我會讓你的嘛!六馬仰秣!意思嘛,是說樂聲美妙,連馬都抬起頭傾聽,不吃飼料。」
這個……又不知道,這會兒得承認自己書讀得少了吧!竇菡煙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拍在牆裡,摳都摳不出來,弱弱一問:「那七呢?」
男子仰頭哈哈大笑:「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有待世人發現!」
在她面前,他說出「不知道」三字,一點兒都不覺得丟人。
竇菡煙向男子投去鄙夷的眼神,拿起酒罈,得瑟:「不知道還好意思考我,整壇給我幹了!」
他大口灌酒,在她面前展露了最真實最隨性的一面。酒逢知己千杯少,倒希望他能早點兒認識她,這麼好的知己哪裡去找!
就這樣,從詩詞歌賦說到人生百態,談天說地,直到微有醉意,兩人才倒地入睡。
睡夢中,竇菡煙微微有些意識,只覺得有人把她從冰涼的地上抱到了暖和的被窩裡。
天不亮,她還在榻上睡,他就出去了。不過,他很貼心,準備了足夠的點心和茶水。
白天無聊至極,竇菡煙有些煩躁,躲在這兒半點兒自由沒有不說,一聽見聲音就要提心吊膽地躲起來,這都兩天了,說會帶她出宮的,可至今消息全無。
她要抹掉他之前的好,重新審視這個十五爺了,還真有點兒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