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躡手躡腳下榻,輕手輕腳走出來,剛走出殿內,少年陸梁珂就握劍單膝下跪:「皇上,她可是在毓慶宮。」
男子溫和一笑,兩手扣於後背,微微點頭。
陸梁珂由擔憂變成興奮,站起,拍拍胸脯,長噓一口氣:「那就好,微臣還以為她跑到別處去闖禍了。」
男子沒好氣:「她倒沒闖禍,闖禍的是你!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是朕抓的她,她會怎麼想朕,朕縱然有一千個理由也洗刷不清騙子和強盜的罪名。」
陸梁珂雙膝跪地:「微臣該死,設想不周,這些罪名您只管一併推到微臣身上即可。」
「阿珂,這麼多年了我們還存在君臣關係?」男子看著陸梁珂低頭作揖,甩袖而去。
晚上,十五爺一回來就和竇菡煙把酒問青天,她問起,他也只叫她等等,全然不提帶她出宮的事,這讓她覺得她就是個酒饢飯袋。竇菡煙幾次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間屋子除了他沒有別人進來呢,難道侍衛吃住的待遇如此好?
她手端酒盅,扭頭打量著屋子裡的擺設,之前太過匆忙,都沒有來得及打量。
宮內裝修極為考究,尤其是後殿內以隔斷分成小室數間,其門或真或假,構思精妙,像個小迷宮。比起二十一世紀的景區重修,如此窮工極麗,竇菡煙倒還是第一次見呢,怎麼之前就沒注意呢,隨口念出一句:「菌閣芝樓杳靄中,霞開深見玉皇宮。」她看電視上都是這麼介紹的。
男子跟在竇菡煙身後,溫文爾雅:「煙兒好才情!」
竇菡煙被室內的裝飾迷得移不開雙眼,沒有解釋,也就大方地接受他的繆贊了。
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往下看去,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香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最突出的莫過於中間的一朵梨花。竇菡煙看著帳上的繡工,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手工精湛細緻,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迷離生動:「好一朵梨花壓海棠!你喜歡梨花?」
男子微笑著點點頭。
佈置如此的奢侈豪華,竇菡煙微微打了個寒顫,想到很多百姓都食不果腹。房間富麗堂皇的裝飾,像極了毓慶宮!雖說皇宮的房子裝潢都不差,但這看來卻是極好的,至少比起之前逃出來的房間好很多。竇菡煙的一根筋忽然就正了,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能住得了這麼富麗堂皇的宮殿,你是?」
一直沒有等到男子的回答,回頭一看竟見男子斜靠在椅上睡著了。她不會知道,他是裝睡的,惟有這樣他才能和她多相處一些時日。只是,她知道真相後會是怎樣一番景況?
又一日,待他出去,竇菡煙開始翻找殿內案牘上的東西,他吩咐過不讓她碰。黃色的本本,奏摺!竇菡煙汗顏,驚嚇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觸到什麼軟軟的東西,從坐墊上抽出來定晴一看,龍袍!
竇菡煙喃喃自語:「嘉慶皇帝?」她還沒有回過神來,門被忽的推開,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女聲響亮道:「大膽毛賊,竟想偷龍袍!」龍袍應聲落地,竇菡煙看著地上的龍袍,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為什麼他要騙她?他可是她穿越過來的第一個朋友,此刻,很想聽他的解釋!
「不得無理!她是朕的朋友。」聽見厲聲喝斥的熟悉聲音,門外立馬就出現他的身影。
竇菡煙不去看他,卻扭頭細細打量那女聲的來源,是從一個戴著,穿著旗袍,腳踏花盆底的女子。
女子瞪了竇菡煙一眼,見嘉慶走近,微微躬身,從腰間抽出手帕,纖聲細語,和方才判若兩人:「臣妾參見皇上,臣妾該死,竟不知皇上有朋友在此。」
嘉慶揚揚手:「起!不知者無罪!」
原來,他真的是嘉慶皇帝,竇菡煙看著他雲淡風輕的神情,頓時覺得好笑。
這個不知道是什麼妃子的,起身走到竇菡煙身旁,有意無意地挖苦諷刺:「皇上,我道是什麼人讓皇上三日來夜夜笙歌呢!原來是一個小騙子!」
夜夜笙歌?!笙你妹,只不過是有一晚用碗盤奏了個曲子罷了。騙子?竇菡煙一頭霧水,和嘉慶同時驚呼:「什麼意思?」
一看便知這位妃子並非善類,竟當面質問竇菡煙:「你說,你跑到山上去幹什麼?偶遇皇上?想掘墳?還是你一開始就有計謀?!」
竇菡煙真不明白這瘋狗在吠什麼,沒有好氣:「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這一切都是你部署的,你刻意撞到皇上,讓前來拜祭的皇上以為你就是郁兒,讓皇上鍾情於你,最後順其自然地當上皇上的寵妃。你的年齡和郁兒姑娘差太遠了,皇上才沒有那麼傻呢!」這妃子幾乎是吼出來的。
嘉慶聽完,皺眉,連誠妃都知道了他偷出宮去拜祭郁兒的事,那太上皇也一定知道。
竇菡煙第一次遇上這檔子事,驚慌,連連搖頭:「不,不是你說的這樣,我壓根就不知道郁兒是誰!我上山的時候遇到強盜土匪了,被皇上所救,就算我想偶遇什麼的,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竇菡煙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說她莫名其妙地穿越而來,只怕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越描越黑,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麼會穿到別人的身體裡。
某奸妃繼續不留情面地說:「你在山上,卻解釋不出你在山上幹什麼?可笑!」
嘉慶望著竇菡煙,他從不相信她有預謀,見她不想再開口,道:「誠妃啊,最近見你無所事事,沒想到這幻想胡編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啊!」
爭論之余,看見陸梁珂闖了進來,用劍指著竇菡煙。嘉慶一臉疑惑:「陸侍衛,出了什麼事?」
竇菡煙一臉錯愕:「陸侍衛?!原來你說的主子就是他。你們串通起來耍我很好玩是嗎?!」
嘉慶沉默著不說話。
陸梁珂把劍更進一步逼近竇菡煙,嬉皮笑臉的人頓時一臉無情:「叫你不要亂跑,驚擾了聖駕還該留你?!」
竇菡煙流下眼淚,冷笑,先嘲陸梁珂,再諷那個妃子:「陸梁珂,你把我抓進宮的,我還沒有恨你,你有什麼權利拿劍指著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有你這個什麼愛妃的,跟蹤大清朝皇帝竟敢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是仗著皇上對你的寵愛,排擠打壓皇上身邊所有的女子,讓皇上對你萬千寵愛於一身麼?!」
這算是爆發麼!
她來到這個世界本以為是無助的,可認識了一位元經常説明她的朋友讓她有了一絲希望,可才三天的時間就被人毀滅了。
嘉慶笑了笑,沒想到這丫頭鹹魚翻身了,附和:「對啊,愛妃,你更該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妃子揚起手帕,遮住臉頰,裝出懨懨病態:「皇上,臣妾想起還要去給太上皇請安,耽誤不得,先告退了。」說完連忙跑開。
陸梁珂收起劍,看著誠妃的背影哈哈大笑,轉而看向竇菡煙,沒有一絲正經:「這誠妃,仗著太上皇的疼愛為非作歹,這匪夷所思的欲加之罪,也虧她想得出來!兄弟,喂!我還以為你會受委屈呢,沒想到你力挽狂瀾,壓根就不需要我們的幫忙!」
嘉慶聽後,溫和一笑。
竇菡煙恍然,原來他們有心幫自己。不過,還是逃脫不了一丘之貉的罪名!她氣得牙癢癢,用力地踩了陸梁珂一腳:「別跟我稱兄道弟的,你說,你抓我進宮就抓我進宮,憑什麼拿麻袋套我頭?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偷偷摸摸的人!」
陸梁珂拿手在竇菡煙頭上摸了摸,痞痞一笑:「你也會說偷偷摸摸啦,那當然得把你套進麻袋當成貨品偷偷帶進宮啦!」
竇菡煙懶得聽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呼:「我要出宮我要出宮……」
嘉慶溫潤:「煙兒……」
竇菡煙心情本來好很多,一聽是嘉慶在叫她,有點兒孩子氣:「你個騙子!不要叫我的名字!」想起那天喂藥的男子是他,竇菡煙更是一肚子火。
陸梁珂斥責:「大膽!竇菡煙你不要仗著皇上對你的寵愛就可以沒大沒小!」
竇菡煙氣得直跺腳,卻又不想爭執,什麼話都沒有說,徑直走出去。嘉慶見狀,擔心的皺眉,吩咐:「阿珂,默默地跟著她,她沒闖禍就不用現身!」
陸梁珂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快步走出去。
竇菡煙氣憤地走出毓慶宮,才發現根本沒有方向感,不知道該往哪兒出宮,聊賴之際,看見一幅非常富有生機的畫面,這讓竇菡煙身體裡的玩心大起:有一些小屁孩在放風箏,跑幾步就掉了下來,迴圈幾次。竇菡煙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你們也太失敗了吧,給我試試。」
小孩子們全瞪著圓圓的眼睛異常可愛地看著竇菡煙:「大膽!你是哪宮的宮女?」
大膽?!無語,皇宮裡的人怎麼這麼喜歡說這一句話來壓人呢!竇菡煙翻了一個白眼,不理會他們嘰嘰喳喳的議論,從一個小孩手裡拿過風箏看了看:「哦,你們做的風箏太重了,飛不起也正常,光說不做假把式,給我材料,我來給你們做一個好的。」她家境不好,小時候不知親手製作了多少野孩子的玩意兒,這自然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