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擡穩啦,頭部這邊可以微微地再高一點。」
女醫生得意地安排着衆人,全然不顧李老板慘然的神情,我在一旁看得奇怪,突然一個激靈,老宋呢?
這家夥可不能溜了,眼見這老人病情有些重,要是有個三好兩歹,他可是我的擋箭牌。
及至看到老宋擡着木板,一顆狂跳的心才落了下來,身體一動,就要走到他身邊。
「九日!你跟着去救護車旁邊,記着觀察病人的反應,按我的推斷,她應該快醒了!」
「你、你不跟着去?」
「去個頭呀!這藥鋪不用人照看了?」
李老板的情緒變得很差,嘴裏呵斥着,轉身走回藥鋪中,肥厚的背部佝僂着,披着皮衣,就像背負着厚重的龜殼。
真是一個老烏龜!剛才一伸頭,就被女醫生痛擊一記。
老宋倒是沒有逃跑的跡象,將老太婆送上了救護車,她的兩個朋友也跟着去了,似乎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事該誰來承擔責任?
我緊跟着瘦高的老宋,心中盤算着怎麼記下他的手機號碼、居住地址,省得到了以後扯皮的時候,找不到這家夥。
擡着木板回到‘李氏藥鋪’,一個豐滿的女人身影蹲在地上拾撿着中成藥,碩大的臀部被瑜伽褲勒得像兩瓣大南瓜。
‘咕嘟’!
我清晰地聽到老宋咽口水的聲音,扭頭一看,細長的脖子上,那核桃大的喉結上下滑動着,就像包裹着欲望的毒瘤。
「你們回來了,坐吧!九日,那病人怎麼樣了?」
坐在藥鋪的診斷桌旁,李老板喝了一口茶,有氣無力地問道,女人果然是泄火良藥,中午來的時候,李老板可是聲如洪鍾的。
「李老板,你能不能別叫我九日?叫我張旭,或者是小張都行!」
我走到診斷桌對面坐下,苦着臉,做出痛苦無比的表情,就差伸手出去,讓李老板給我診斷一下。
說來真是鬱悶,我被叫做九日,都怪我有次在他手裏拿錢寫收條時,把我名字中的‘旭’字寫得太開了,於是便被李老板叫成了綽號。
由此看得出寫一手好字的重要性!
最不濟也要寫清楚一點,也幸好我的名字不叫張朋,否則的話,一個大老爺們被左一聲‘月月’,右一聲‘張月月’叫着,那還讓人怎麼活呀?
「有什麼不好?‘九日’多霸氣呀!你可別想歪了,我說的‘日’,可是天上太陽的意思,哦!後裔射落的九個太陽,都跑你這兒了。哈哈哈!」
李老板暢快地笑了起來,引得豐滿女人也站了起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挺拔的胸部抖動得讓人不好意思看。
我相信她那別有意味的笑聲中,一定把‘九日’,聯想到另外一層意思上,那樣的男人該多猛呀!
「九日好呀!比李老板的名字好,李厚樸!嘿嘿,哪裏寬厚?哪裏樸實?」
「你懂個屁!這厚樸兩字,可是一味中藥名,主治食積氣滯、溫阻中焦,嘿嘿,現在還是治療癌症的藥物。」
老宋笑着打趣起李老板,卻被李老板鄙夷地教訓起來,不過兩人看來是很熟識了,老宋拿出一包硬中華,恭敬地抽出一支,遞了過去:
「哈哈哈,李老板,你還說漏了一個功效,還能治療腹脹便祕,哈哈哈!」
真是一個小人!我在一旁看得鄙視不已,剛才自己抽七元一包的紅塔山,而現在傳給別人的煙,居然是四十多元的硬中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滾一邊去!」李老板接過煙,點燃吸了一口,假意地呵斥了一聲,然後看着我問:
「那老太婆後來怎麼樣了?」
「神啦!李老板,你可是真神!」
在社會上混了一兩年,我也知道該溜須拍馬的時候,可不能惜力,一臉敬佩地看着李老板的三角眼說:
「那老太婆還沒擡到救護車旁,突然就解大便,哪叫一個臭呀!不過那個女醫生卻連聲叫好,等到了救護車,老太婆已經睜開了眼,手腳也能動了。這居然都讓李老板料到了,真是神醫!」
「切,要是神醫的話,還請坐診醫師幹嘛?」
「宋元明,你他媽是找打呀!今天來這裏是氣我的,老子還沒問是誰把老人氣暈在這兒,你還想把我氣暈?」
李老板‘騰’地一下站起,指着老宋就罵了起來,卻把我聽得有些糊塗,‘李氏藥鋪’我也來過了幾回,的確是看到一個老頭在看病,我還以爲李老板不懂醫呢。
但今天看李老板的急救手段,應該是醫術精湛的醫生,可怎麼不自己坐診呢?
而且聽老宋揶揄的話,似乎是李老板想坐診,卻沒有資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空的話,要向老宋打聽一下。
「嘿嘿,李老板,息怒!息怒!不就是開個玩笑吧!認識你的人,誰不知道你李厚樸世代中醫,家學淵源,別說一個小小的中風了,就是一些癌症你也藥到病除。」
伸手不打笑臉人!
老宋腆着臉笑着,再次遞上一支煙,還幹脆地把紅彤彤的中華煙放在了桌子上,一副孝敬李老板的樣子。
「哼!你再提這事,我和你沒完。」李老板瞪了老宋一眼,然後看着我溫和地說:
「我可不敢稱神醫,只不過對於中風這種疾病,在發作之初,中醫有最有效的急救手段,特別是在黃金三十分鍾內,能被中醫祕法急救的病人,後期恢復得會更好!」
「而且中醫的手段可不少,對於中風急性期,可以用‘顳三針’治療,取風府、透啞、四關三穴進行刺穴,至於我今天刺手指放血,其實也刺了指尖的少商穴、少澤穴……才會有此療效。」
李老板侃侃而談,一手夾着嫋嫋冒煙的香煙,一手撫摸着花白的齊耳長發,要是把這頭發拽幾根下來,貼在下巴上變成胡子,那他這動作,還真是一副高人之相。
「唉!可惜,你救治了病人,最後治療好病人的果子,卻被醫院摘走了。我就奇怪了,爲何現在拉病人的急救車,都往西醫醫院跑,卻不去中醫院?」
「這叫做老子搶不過兒子!」
李老板好不容易對老宋說的話沒有暴怒,反而是瑟縮地說了一句,然後扭頭對已經收拾好地上的藥,依着木質櫃臺玩手機的豐滿女人叫道:
「小楊,去附近飯店弄點菜,老宋來了,我還是要招待一下的。」
「嘿嘿,不用這麼客氣。唉!說起這中醫、西醫,還真像你說的,這兒子厲害起來,把老子都逼在角落裏!弄得我都快沒食吃了。」
「哈哈哈!想不到老宋也有擔憂吃飯問題的一天。唉!中醫和西醫永遠是解不開的疙瘩,現在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可要按出現的時間算,中醫自‘神農嘗百草’開始,五千多年,算是西醫的幾個爺爺了!」
「這麼算的話,豈不是孫子把爺爺逼得沒飯吃?」
「唉!中醫式微,說這些也是無聊。哦!對了,九日,這位宋元明先生,是你的前輩!」
「您好!」
我擠出一個笑容,心中卻揣測起來,前輩?難不成老宋也是尋藥者?難道這家夥來找李老板,也是找事情做的?
什麼前輩?不就是年紀大一點嗎?
如此一想,我笑着接着說:
「宋前輩,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要去深山老林中找藥材,身體真好呀!」
同行是仇敵!也是一對解不開疙瘩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