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更何況是救人呢?
因此藥攤上的中成藥,在李老板出現在藥鋪門口的時候,只是手一揮,就被衆人搜撿着丟進了藥鋪中。
然後把暈倒的老人移到了放在地上的木板上,畢竟剛才她躺在被太陽曬燙的水泥地面上,對病人不好。
至於有沒有人順手牽羊,弄走了幾盒藥?以目前混亂的局面,那就不敢保證了。
畢竟國人愛佔小便宜的脾氣,那是源遠流長,這不關乎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傳統問題。
「不要圍着,讓開一點,讓病人呼吸點新鮮空氣。」
隨着這一聲嬌斥,圍觀的人後退了半步。
來這種舊貨市場閒逛的人,大多數是退休老人、社會閒散人員,一般的上班族,在這難得的周末,要不一家老小駕車外出遊玩;要不呼朋喚友組織麻將,誰都不會來這兒閒逛的。
所以,雖然一身白大褂,蹲着翻看老人眼睛的女醫生呵斥了一聲,可誰會聽話地遠遠讓開呢?
這可是發生在眼前的急救現場,比電視裏的什麼‘急診室紀實’、‘120搶救’等等真人秀,那可是好看得多了!
何況,此時一個病人,有兩個醫生救治,而且這一男一女兩個醫生似乎還有點不對付。
「李老板,你又不是醫生,就別在這兒添亂了,去看看救護車來了沒有?」
「嘿嘿,趙醫生,大家都在一條街上做生意,你難道不知道我祖傳中醫?」
「這是出血性腦卒中,你就別去動她的手臂了。」
「這是中風,現在是三十分鍾的最佳搶救期,我要用針刺急救,放血治療,不動她手臂怎麼刺?九日,去看看老宋的針消好毒沒有,不行去藥櫃上,拿一盒新的過來。」
李老板穿着銅錢圖案的睡褲,披着一件黑色的皮衣,蹲在老人的一側,擡着手臂,手指搭在老人的手腕上,似乎在號脈,然後焦急地叫了起來。
而他對面,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圓潤的臉上露出一絲焦急,解開了老人的衣領後,用白皙的手掌在老人臉上輕輕扇動,以便老人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這位中年女醫生,應該就是在街道上段開診所的醫生了。
看到這場景,就連我都有些不相信李老板了。
‘放血’救治!
以李老板這一身混社會的行頭,還拿什麼銀針放血,直接拿一把西瓜刀放血,豈不是更快?
「九日!你還發什麼呆?」
這是在叫我呀!
我一個激靈,張口想反駁:我不叫九日!
但一看李老板那緊皺的掃帚眉下的三角眼,露出的戾氣,我急忙轉身跑回店鋪中。
只見老宋脫下了羽絨服,從貼身的皮馬甲上掏出了一個木盒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根針,再用不知哪兒翻出來的白酒,倒在了上面。
不過看那白酒從他黑黃的手指上流過,再流到指尖捏着的銀針上,這比不消毒還髒。
「沒有酒精嗎?」
我皺着眉問了一聲,然後在讓人眼睛看花的藥櫃上尋找着,想找到李老板所說的擺放銀針的櫃子。
「哪兒有酒精?這白酒還是我從牀底下翻出來的,走!快點,救人要緊。」
「你這也太髒了,我找找李老板的銀針!」
我嫌棄地說了一聲,看着老宋衝了出去,剛想去藥櫃上翻找一番,卻聽到外面‘轟’的一聲,似乎所有圍觀的人都叫了起來。
還是去看看吧!關鍵是不能讓老宋跑了,否則的話,一旦老人出事,我就是跑路也要被通緝的。
這是我剛才發了一陣呆之後想清楚的,是老宋把人氣暈的,昏迷的洋花菜老人的朋友都能作證,只要他沒跑,我就不會有事。
走到店鋪門口一看,越過看熱鬧衆人的頭頂,只見李老板捏着老人的手指,迅速地用銀針刺着指尖,一滴滴黑紅的鮮血滴落。
「你這樣會讓病人失血過多,產生低血壓的!而且要是萬一老人有血友病,那、那你這就是在殺人呀!」
白大褂女醫生,緊張地看着李老板的動作,一字眉下的眼睛滿是焦急,挺拔的鼻尖冒出細汗,年輕時應該是個大美人。
「嘿嘿,放心吧!如果血友病,刺了第一個指頭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來,你過來這邊。」
李老板背對着我,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時他肯定掃帚眉倒吊,一副自得的樣子。
「你還刺耳朵?哎呀!李老板,你快別弄了。哎,剛才誰打的120,去街口看看來了沒有?」
「我朋友在街口守着呢,到了會打電話的,這是中醫的放血療法吧!呵呵,看來還是有點作用的。」
一旁的熱心人答復着,嘴裏的話,卻讓一直面露焦急之色的女醫生眉頭皺了起來:
「呵呵,中醫!他這是在……唉,不說了,其實李老板,我記得用‘安宮牛黃丸’似乎也能救治中風,難道你藥鋪裏沒有?」
「趙醫生,想不到你還知道安宮牛黃丸?」
李老板已經刺完了老人一邊的手指和耳垂,站起來,走到另一邊,胖胖的臉上露出笑容,按說在他這種四十多歲的年紀,露出這樣的笑容,一般給人的感覺就是猥瑣的笑容。
不過李老板居然沒有給人這種印象,反而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難道是他那一頭花白的齊耳頭發,掩飾了三角眼的猥瑣?
「呵呵,這段時間新聞上不是說,哪兒拍賣幾十年前的‘安宮牛黃丸’,居然賣到了幾萬元一顆?李老板不會是舍不得吧?」
「一般的安宮牛黃丸哪有那麼貴!」李老板手裏的銀針飛快地刺着老人的指頭,嘴裏和女醫生聊着天,似乎沒有聽出女醫生話裏的揶揄。
「主要是這位老人家的中風,屬於中風脫證,脈微、汗出、肢厥,針刺放血最有效,而‘安宮牛黃丸’只能用於中風閉症,也就是病人牙關緊閉、雙手握固、肢體強痙……」
「好啦!救護車來了,進不到這兒,大家讓開,把老人擡出去吧!」
不等李老板賣弄完,看熱鬧的熱心觀衆接了一個電話,叫了起來,人羣一下喧鬧起來。
我急忙擠了進去,緊緊地挨在老宋身後,也不管他身上的汗味、煙味一股股地衝入我的鼻子,可不能讓他跑嘍,否則老人一旦有事,我可擔當不起。
「說起口才,還是你們中醫最厲害,什麼病都能讓你們說個頭頭是道,可到了最後,還不是得將病人送醫院,呵呵,那可是西醫!」
衆人就着木板將老人平平地擡了起來,站在李老板身邊的女醫生輕輕地說了一句,卻讓李老板肥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仿佛那話藏着殺人無形的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