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睡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駱知心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身體就像飄在雲端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方。直到聽到香羅的聲音,才徹底清醒過來。
「小姐,小姐,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香羅才一開口,眼淚便滾滾而落,又哭又笑,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看的駱知心心裡微微發酸。這丫頭是真的擔心自己吧?
嘴角扯出一絲艱難地微笑,想試著自己坐起身,卻發現是勞的。香羅眼明手快地扶她起身,順勢在她身後塞了個軟枕。
「謝謝」
開口才發現聲音如此艱澀。
「小姐,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遞過來一杯溫水,香羅眼圈紅紅,心有餘悸道「你都不知道,你睡了三天了,嚇死我了,我擔心死了,怕你,怕你…」
仿佛再也說不下去,濕潤的眼眸再次有水汽凝集,盈盈欲滴,只努力睜大了眼睛看著駱知心。
駱知心微微失笑,細細摩挲著手中的杯子,看著眼前的人,道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香羅無聲的搖了搖頭,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腳。駱知心看著她手腕上纏著白紗,還隱隱透著些微紅色印記,不由得意外
「香羅,你的手…」
誰知沒待她說完,香羅慌忙把手抽回來,別到身後,急急道
「沒什麼,不小心劃傷了了,」
「…」
「是我…咬的?」
不太確定地開口,香羅一聽拼命搖頭分辨。看這情形,駱知心便已確定,心底沒由來的一暖,又夾雜著絲絲難言的酸楚。
她明明不是真的夏子韻,她明明不相信任何人的….甚至包括眼前人….
半晌,逕自歎了口氣,放下杯子,拉了香羅的手來看,皺眉道
「你怎麼這麼傻,我要把你的手咬斷了怎麼辦?」那時,她的意識不清楚,會做出什麼事來自己都不知道,…想想真是有些後怕。遂,皺眉叮囑道
「下次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真是的,有沒有好好上藥啊?真是麻煩…」
香羅不語,看著眼前人低聲責備著自己,一邊帶著怕麻煩的神情,一邊小心翼翼看自己的傷口,忍不住眉梢放鬆,唇角上揚。
忍不住想,其實她的心並不像她外表那樣冷漠吧?
吃過飯,已經是午後了。不顧香羅的抗議,趕了她去休息,看那丫頭越發尖瘦的下巴,嚴重的黑眼圈,也知道她這三天肯定沒怎麼睡。真是的,這樣下去不生病才怪。
本來想起來走走的,可是渾身沒有力氣,駱知心也躺下休息了,誰知這一睡竟睡到暮色沉沉。還是送晚飯的小廝驚醒了她。
從第一天搬進這裡,就只有自己和香羅兩個人住,穆辰熙派人定時送飯菜,有什麼需要,也是香羅去找那個叫冷言的侍衛。王府中的人都自動將自己視為棄婦了,平日到沒怎麼覺得,今日看那送飯的小廝一臉的倨傲才發現。當著本尊的面就敢擺臉色,想來香羅這些天肯定受了不少氣。
自己昏迷的這三天香羅去找過人,可是沒一個搭理的。慕辰熙不在府中,還在照顧那個病弱的表妹吧?如果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恐怕也只有香羅一個人知道。
這世道,還真是…
好在人情冷暖她早就嘗遍了,早已學會不理別人,更不會抱怨什麼,一切只靠自己,做不到的,那就不怨任何人。
香羅還在睡,看來是累的太狠了,一旦放鬆下來,才會睡得這麼香吧…就讓她好好睡吧,這些天真是辛苦她了。暫不想其他事,貌似,這丫頭是自己來到這世界第一個真正擔心過自己的人…
駱知心走出落雪居的院門,看著陌生的庭院景色,一時間有些發怔。她不認為自己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可是那樣的疼痛再來一次,她不敢保證自己還能挺過去,下一次發作是什麼時候?三天后?五天后?還是隨時?
夏子墨說的半月之期…真是可笑,枉她差點信了,是不是他沒有撒謊,只是忘了說,要挺過蝕心之痛才會有半月之期?
現在怎麼辦?這種毒,肯定不是一般的毒了,只怕不是隨便
一個大夫就能解決的。
呵,難道要她等死嗎?怎麼可能
問題是….
正自仔細思考一下該怎麼辦,驟然一陣清幽的琴聲響起,駱知心皺眉,是古箏,彈得不錯,不,或者說是很好。不禁有些好奇,循著聲音向一個院門靠近,推門的那一刻,抬頭看了一下,模糊的月光下,大理石拱門上雕刻著兩個碩大的字,蓮苑
駱知心猶豫了下,還是推開了虛掩的院門….
慕辰熙回到府中時,已經將近夜半。
夜色沉沉中,月光皎皎如水。可是有人的心情很糟糕,於是再美的景色也是徒勞。冷言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王爺身後,唯恐一個不小心引爆了某個炸藥包,那後果,真是相當嚴重….
這三天都在沈府照顧沈小姐,只是自家王爺的臉色那叫一個冷,雖說平日就夠冷了,但這幾日,更是變本加厲,三丈之外就能感覺寒氣四溢…弄得幾乎沒人敢靠近,真是苦了自己,隨時頂著自家王爺的低氣壓。真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惹了王爺?
眼見著前面的人停下,冷言急忙收回思緒,止住步子。正待開口詢問,卻見身前的人忽然揮袖,淩冽的掌風掃過,原本開的傲然的一樹梅花應聲攔腰折斷。冷豔小小聲吞了口唾沫,心底有個聲音在慶倖,還好沒開口,要不然,自己的下場就是這棵樹了…瞬間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叫什麼事啊?一邊又有些好奇,到底哪路神仙,能把自家王爺惹成這樣……
慕辰熙盯著自己的手掌,看著紛紛揚揚飄落的花瓣,半晌說不出話來。是真的不正常了。
這三天,那個女人的臉一直在眼前繞,即使面對如兒,卻仿佛還是看著那人。那時她在背後低低笑出聲,然後一臉早知如此的了然表情說出那番話來,帶著看穿一切卻置身事外的灑脫從容,驕傲又冷漠。仿佛世界如何都與她無關,無悲無喜,超然物外。
這個女人,怎麼會有那種表情?
更可氣的是,事實如同她所說,如兒的病只是幌子。看著如兒一如往昔吐著舌頭道歉的樣子,說不出為什麼心底突然就湧起一股疲倦,隱隱夾雜著無從發洩的怒氣。仿佛看到那個女人,勾著唇角嘲諷了然的笑,然後揮之不去的,眼前轉的都是那個女人的臉,無奈的,安靜的,迷離的,嘲諷的,各種表情。
有些賭氣般不去想,卻還是會看見的。於是三天沒回府,可是今晚踏進門的那一刻,想到第一件事竟是,那個女人現在在做什麼…
強迫著自己的步伐不往不該去的地方走,可是還是揮之不去,那個女人的臉。就像剛才,無意識掃到這棵梅樹,於是又想起梅樹下的那個女人那時那種神情….沒由來的煩躁,出手之後,才震驚,自己在做什麼?
真的不正常了。好像,從第一天注意這個女人起,一切都不正常了…
「王爺」
回過神,才看見周圍不知何時聚集了不少人,收斂了神色,慕辰熙冷靜開口問
「什麼事?」
冷言猶豫了一下,握了握拳,開口道
「府中來了刺客,王妃她,失蹤了」
「什麼?「
難以置信地一聲問,早已嚇得周圍的人統統跪下,磕頭如搗蒜。一眼掃過去,所有人都不自覺哆嗦了一下,二月的天,卻仿佛一瞬間置身在冰天雪地
「到底怎麼回事?說!「莫明的慌亂焦急
「刺客留下了這個。「冷言顫抖著手,將紙條遞了過去,低了頭再不敢看眼前人一眼,心卻是早已沉了下去。
慕辰熙一把抓過紙條,待看清上面的字,卻是眼前驀然一黑,差點連身形都站不穩,心臟瞬間掠過一陣尖銳的疼痛,腦海中早已空白一片
紙條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卻猶如晴天霹靂
「夏子韻身中蝕心草之毒命懸一線」
「怎麼…會」
無意識低喃出聲,薄薄的紙張在手中被捏的發皺,也許連慕辰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慌亂,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