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三十二年二月十八,整個北穆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而整個都城內,最大的喜事,便是太子和澤王娶妃。整個都城的百姓都在談論這這件事,而夏家更是處在輿論的頂峰,人人說到夏家,便知,夏家大小姐夏子韻,二小姐夏子雅同一天出嫁,夫君分別是手握兵權備受器重的澤王和當今的太子殿下。
夏府這一天是異常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夏家兩個女兒都嫁入了宮門,以後這夏家的權勢自是不能小覷的,趁著現在打好關係,成為許多人共同的想法。
一大早駱知心便被香羅帶著的一幫丫頭拉起來,梳洗打扮,刺眼的大紅嫁衣罩上身,駱知心仍感覺一切那般不真實。銅鏡之中的女子峨眉纖細修長,一雙大眼睛沉靜若秋水般,櫻唇鮮豔欲滴,唯一不足的便是女子臉上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還要多久啊,我好困」
駱知心皺著眉不滿地控訴道,身旁的丫頭一臉豔羨,笑著安慰道
「大小姐,別心急啊,新娘子當然要漂漂亮亮的,馬虎不得。」
「好煩」
駱知心打了個哈欠,滿臉的無精打采。
「小姐,莫是心急,想見新姑爺了?」
一個大膽的丫頭打趣道,駱知心嘴角抽搐,心底哀歎,大姐,拜託,我哪裡想見那什麼新姑爺?想起昨夜的事,撫著肚子更是一陣無語。
昨日經過一整天的偵查,總算摸清了夏府中的地形,本想著趁著月黑風高之時翻牆逃脫,可是天算不如人算,當她翻上那兩米多高的圍牆時便見夏子墨站在牆下對著他笑意盈盈。駱知心當即重重的歎了口氣,果然沒有確切準備的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來到這個世界清醒後有意識的時間也不過三天,根本來不及充分準備啊
雖然知道夏子墨不會放鬆警惕,但沒有想到的是抓住她的竟是他本人。儘管她很想找許多看月亮,散心之類的藉口,但最後覺得這些虛偽的藉口解釋起來比較麻煩,也很無用。所以便一句話也沒說,直接用眼神告訴夏子墨,正如你所見,我正要逃跑,很不幸的被你抓住了。
夏子墨負手立在圍牆下,看著上面的女子皺眉重重的歎了口氣就不再動彈,一副仍人宰割的樣子,看似連藉口都不願找一下。不自覺笑出聲,真是少見的直白的女子。那臉上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滿滿的沮喪與失望,讓他倍感有趣。
「你不下來了?」
夏子墨開口,聲音裡帶著從未見過的愉悅。接著便張開了手臂,看似要駱知心跳下來,他好接住她。駱知心看了他一眼,沿著爬上來的樹幹,小心的爬下來,仿佛看不見夏子墨微冷的臉色。夏子墨微抿了唇,她那般不相信自己嗎?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陣怒氣。
駱知心看著他淡淡開口
「你想怎樣?「
好直白,夏子墨抽了抽嘴角,每次與這個女子說話,她總是那般直白,絲毫不給人狡辯或是找藉口的機會。這樣也罷,至少不累,少了那些虛偽的廢話。
「吃了這個」夏子墨攤開手掌一粒黑色的藥丸躺在手心,駱知心眼皮跳了跳,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毒藥?」
「是」
駱知心揉了揉眉頭道
「有其他選擇嗎?」
「沒有」
「什麼時候給我解藥?」
「半月後」
駱知心看了夏子墨一眼,拿過那個藥丸,想都沒想放入口中便吞入了。不吃又如何?她相信手無寸鐵的自己是沒有任何優勢的,夏子墨固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她,但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有的是方法對付自己,最重要的是她還不想死。經歷了一次死亡,本來她是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既然老天沒讓她死成,那麼這一次她便不會再輕易的放棄生命了。
不是還有半月嗎,雖然夏子墨說會給她解藥,但用腳拇指也知道這句話的真實性幾乎是零。他要的只是明日她代替子韻嫁給那個澤王,至於嫁過去之後是生是死,就再與夏家無關了。的確夠狠毒,夠無情。現在唯一期盼的是,他說的半月之期不要是假的。
唉,為什麼,她駱知心的命運要這麼悲慘呢,要這麼驚天動地地不平凡呢,她真的只想過著普通人的日子,不想害別人,也不想被人害,僅此而已。
「小姐,小姐吉時到了。」
香羅的聲音打斷了駱知心的思路。駱知心擺了擺無比沉重的頭,有些迷糊的問道
「什麼時間了」
「辰時」
「哦。」
「新娘子,要走了」
陌生女人的聲音,似是喜婆。駱知心只覺眼前一片紅光閃過,便被遮住了視線,入目的只有一片大紅。接著便被人拉著出了門。拜別了父母,一路穿繞回環,駱知心只感覺到一陣陣頭暈,她還沒吃早飯呢?
夏子墨看著那一身紅的纖細身影,大紅的喜怕下便是那雙靈動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迷人。昨夜她被他抓住逃跑,他給她毒藥,她在確定沒有其它方法時,毫不猶豫地便吃了那毒藥,真是讓他目瞪口呆。
在明白現實情況後,迅速地作出決斷,沒有絲毫猶豫怯懦,他是該罵她蠢,還是該誇讚她聰明呢。雖然只相處了三天,可這個女子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吃驚意外。總是反應的那般快速敏捷,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怕麻煩的很。
想到今日她便要去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成為別人的枕邊人,夏子墨心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失落,夾雜著絲絲無法言語的不舍。可是另一面,這個女人,在計畫之中必須死掉,她竟會問他何時給解藥,可是那個毒,他原本就沒打算給她解藥。好像只有這一次,她才表現的像正常人那般,原來也是怕死的。
一路上人聲吵鬧,嗩呐吹打之聲,都是那般飄渺虛無。好像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駱知心跟著喜娘兜兜轉轉,終於上了花轎,在第一次坐轎子的新奇中,搖搖晃晃來到了那個什麼澤王府。轎子前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男子的手,駱知心一愣。這個人就是澤王爺嗎,夏子韻不願嫁,本人又心有所屬的情癡澤王爺?駱知心剛想伸出手來,便聽到一個老女人的聲音響起
「慢著!大膽奴才,竟敢踢澤王妃的轎門?」
駱知心翻了個白眼,感情這麼漂亮的手還只是個奴才的手。心下好奇,澤王娶妃竟讓一個下屬奴才來踢轎門,呵,看來澤王爺對這門婚事竟是這麼厭惡。駱知心坐定不動,等著下文,反正一切與她無關。那人開口了,好聽的年輕男子的聲音,清越,平靜不帶任何感情。
「王爺有事不在府中,吩咐屬下來接王妃。」
「大膽,這是皇上御賜的婚事,澤王竟然如此兒戲,這將皇室尊嚴置於何地?又將皇上的威信置於何地?’
一聽這人高傲的語氣,駱知心便猜到肯定是皇上派來監視婚禮的,看來那老人倒是很瞭解自己的兒子不會乖乖就範。這下該如何收場呢?
「請司儀大人,通融一下。王爺確實不在府中?
「不行,現在就派人去找」
「我們不知道王爺在哪兒」
「那也不行」
唉,兩方僵持不下,苦了駱知心的肚子,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看來還得她來打破僵局。
冷言正在苦惱間,早知王爺是不得已娶這夏家大小姐。但,整人也不帶這樣的,一大早竟說要帶著沈小姐去游湖,下令自己來充當新郎的角色,這叫什麼事啊?不是成心為難自己嗎,可是那是澤王爺,他的命令誰敢反抗?冷言這邊還在糾結便聽到轎中的女子開口了,清冷平靜的女聲
「既然王爺不在府中,司儀大人可否允許子韻先入府呢,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況且杵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您看如何?」
聲音並不大,可是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清楚,冷言更是如遇觀音救命般,心底對這個未見面的王妃多了幾分感激。
「這,澤王妃,這于理不合啊」
那司儀似是還在猶豫,冷言豈容她多想,介面道
「既是王妃這麼說了,司儀大人就不必多想了吧。’
「那好吧」
駱知心籲了口氣,可是並不知道自己這一舉動日後造成了多嚴重的影響,澤王妃新婚當日自己進門,作為澤王妃不受寵的證明只是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無奈駱知心並不是在意別人言論的人,照樣活得逍遙自在。
澤王府是異常的清冷,似乎沒有辦喜宴,對了,主人都不在,哪來的喜宴。這樣也好,省了許多繁文縟節,直接將駱知心帶入了新房。駱知心躺倒在床上,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香羅說已經接近酉時了,可憐駱知心這一天可是水米未進啊,再不管那多,扯了蓋頭,便對新房內的食物來了猛烈攻擊,香羅本想勸來著,禁不住食物的吸引也加入消滅食物的行列了。
駱知心吃飽喝足,直接躺倒在新床上,任是香羅怎樣叫都不行,駱知心只知道這一天下來她快累的散了架了。現在就算世界毀滅她也要先睡覺。
駱知心是突然醒過來的,卻沒有睜開眼睛。
她能感覺到有人站在床邊,雖然不出聲音,但那種壓迫感不會錯的,絕對有人站在床邊。
或許這是一項特異功能,不管她睡得再熟,有人靠近自己,就一定會清醒。
那一年和溫夢一起住的時候,半夜猛地醒來時發現床邊站著一道黑影,那時還太小,不知道害怕,一時間呆愣在那裡,也沒出聲。直到鄰居發現東西不見驚叫出聲,吵醒整棟樓的人,也嚇跑了那道黑影時,駱知心才後知後覺的害怕,抱著身邊酒醉不醒的溫夢黑暗裡哭的聲嘶力竭。從那以後睡覺從未深眠,有人靠近便會立刻醒來。
只是此刻,這人到底想幹嘛?站在這裡有一會兒了,卻是一動不動….雖然醒了,但駱知心卻堅持敵不動,我不動,就這樣與來人對峙,雖然大半夜出現在澤王新房內的人大概是誰,她也猜得到….
但大半夜的,她不想惹麻煩,這麼寶貴的睡覺時間,被人打擾已經很不爽了,若是來人有所動作,她自然裝睡不成,若來人無惡意,那麼她就安靜地等他走好了。
似乎耗盡了耐心,一陣微風拂過,窗戶輕聲響了一下,四周又歸於一片平靜。駱知心無聲地吐出一口氣,似乎來人已經走了….
翻了個身,看見身側的香羅睡得香甜,不覺困意上湧,打了個哈欠,再次閉上眼,無意識地嘟囔出聲
「神經病…….」
房外,月影搖動,站在窗邊的人,輕勾了嘴角,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