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澤熙剛到書房,便見南宮子軒急忙上來問道。
「澤熙,昨日在湖心亭外所救的女子,你可是帶回景陽宮了?」
「是又如何,蕊兒和我本就情投意合。若非太子存心作對,昨天她本該是八抬花轎迎回來才是。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反正她已經是我的人了。」皇甫澤熙心想,現在倆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即便父皇再氣,也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女子把他廢了吧。再說父皇原本就對太子的行徑心有不滿。如果據實以告,遭殃的也未必會是他皇甫澤熙。
「什麼?你是說你們倆已經……」南宮子軒滿臉驚愕。
「沒錯,從今天起,她就是梅園的主人,也是我的梅妃。」皇甫澤熙說著,一向冷峻的臉上露出暖暖的柔情。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澤熙……你……唉!你認錯人了,她不是顏詩蕊。」南宮子軒一臉無奈的說道。
「此話何意?」
「昨日湖心亭外的女子,並非顏詩蕊。真正的顏詩蕊早已和太子成婚拜了天地,我剛入宮時,路上還恰巧遇到他倆,想必是正從皇后那請安回來。而且據我推測,你前面帶回的女子也應早就心有所屬……」緊接著,南宮子軒從衣袖下拿出一件物品。
那是一個銀色的小包,是昨日皇甫澤熙帶走該女子後,他無意中在雪地裡發現的。該物件雖不知是用何材質所造,且形狀怪異,但光憑那精緻的做工及包上鑲的閃閃發光的小物件便能斷定,並非一般俗物。當時因為陌生和好奇,又明顯感覺到內裡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於是搗騰了好一會兒,才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不過想他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但像包內所裝的大大小小形狀怪異的物品卻是聞所未聞,約摸猜測應是一些女兒家的小物件。不過,更讓他驚奇的,是那張雙人的畫像……
皇甫澤熙聽後,腦中有了短暫的空白。他忽然想起初醒時她異於往常的表現以及多次重申她不是蕊兒的畫面。他當時還以為那只是一時的氣話……這麼說,眼下躺在淩煙閣的女子,真的不是蕊兒,而是一個叫淩菲的身份不明的女子?並且還早已心有所屬?
「不可能,這只是你的猜測。」皇甫澤熙聽完,只覺難以置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甘接受詩蕊已嫁作他人婦一事,還是不願相信那個前不久才和自己身心貼近之人卻早已心有所屬的事實。明明在倆人結合的那一刻,他心靈深處的歸屬感,那尋覓多年後失而復得的愛戀是那麼強烈,他怎麼可能會將她認錯?
南宮子軒見他不信,便將之前在雪地上撿到的那個銀白色小包打開,然後從中拿出那張特殊的畫像遞給皇甫澤熙。之所以說它特殊,是因為那張畫像所用的紙張要比一般常用的紙張要硬實光滑很多。
當皇甫澤熙拿著那張半個巴掌大小的畫像,印入眼簾的是一對相互依偎的男女。該女子相貌與顏詩蕊一般,但那服飾裝扮及那一頭披散著的波浪卷髮,明顯能分辨出兩人的不同之處。尤其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態,即便不施粉黛,仍然如此讓人著迷動人心魂。而旁邊的男子從一側輕擁著,兩人的臉龐幾乎緊貼著。雖然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且髮型和穿著也略有怪異,但光看那喉結以及那半張輪廓便能明顯看出,該男子定然身份和相貌不凡。尤其畫像中的兩人都是那麼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人站在你的面前,只是畫面暫時定格住而已。
看著倆人那親昵的舉動,那熱戀中的甜蜜是那麼明顯。而也正因此,皇甫澤熙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不過只是一個長相和蕊兒相似的陌生人,為何知道她心有所屬,看到她和其他男子舉止親昵,會讓他那麼怒不可遏。而憤怒中又似夾雜著害怕失去的恐慌,那一瞬間不由得讓他難受到快要窒息,臉色也有點泛白。那感覺尤比之前聽到詩蕊要嫁給太子時,都要更加強烈十倍百倍千倍。
「就算她不是蕊兒,那也只能是我的。」皇甫澤熙努力壓制著內心翻湧的情緒說到。寧可錯擁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這是他皇甫澤熙這些年來的準則。
「澤熙,你這又何必呢?那不過是一場夢……」南宮子軒試圖勸說。
先前大肆修建梅園,並在裡面設立淩煙閣時,便被有心人指鋪張浪費、揮霍無度。現在又無故將一陌生女子留于景陽宮中,若傳出去,只怕又得生出什麼事端。他們多年好友,他不明白為何一向隱忍思慮周全的至友,卻獨獨對那夢中女子之事如此偏執。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好友冷聲打斷。
「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我。」
皇甫澤熙心知對方出發點也是為自己好,只是他不懂也體會不了自己內心深處那種渴望。一直以來他的內心都是空落落的,整個世界都是暗淡無光的。直到「她」第一次在夢中背著光緩緩而來,隨著她的靠近,那束光也跟著移動,照亮了他那一片黑暗。雖然每次醒來後他都會忘記她的模樣,只依稀記得她溫柔的目光和大致的輪廓。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心裡就會特別滿足,仿佛只要她在,自己就擁有了全世界。
後來隨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在夢中相遇,時而在桃花樹下翩翩起舞,時而在千秋上飄蕩著,時而從他身後閃現然後一臉調皮的捂住自己雙眼……但無論是怎樣的她,每當她看著自己時那一臉的柔情,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全部。而漸漸的,夢中的「她」也成了他的全部。即便每次的夢境是那麼短暫,短暫到他還來不及問她的名字,短暫到他還來不及將她的音容相貌深深刻劃在心間……
而每次即便在睡夢中,他也會不斷提醒自己記住她此刻的樣子,雖然夢醒後大部分夢境都會被洗刷得一片模糊,但隨著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那零零散散的畫面總算漸漸拼湊出夢中人的樣子。也是偶然一次皇家宴會中,素有「第一才女」之稱的尚書千金顏詩蕊出現在他的眼前。當時她正彈奏著一首曲子,那琴弦經由她的玉指撥弄下,化作一陣陣動人的天籟。但最讓他動心的並非是她的琴藝,而是她那張臉。看著那張與夢中之人如此相似的臉蛋,他當下便覺得那就是他魂牽夢繞、尋覓多年之人。
南宮子軒見他一臉的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留下那個撿到的小包便轉身離去。
梅園,淩煙閣——
直到傍晚,淩菲才從睡夢中醒來。手指無意識的摸向身側那半張空床,只覺一片冰涼。但下身的酸痛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之前的一切並非只是一場惡夢。如果一開始,她沒惹怒那個男人,或許就不會演變成這樣。但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果」?正如她當初也堅信那人不會背叛傷害自己,可如今……
到了這一刻,難道她還要自欺欺人幻想著什麼嗎?思及此,不由得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冷笑……
忽然耳邊一個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娘娘,您醒啦?需要奴婢幫您傳膳嗎?」秋月想著娘娘睡了一天,肚子應該也餓了,所以特地問了下。
淩菲看向聲音的來源,見她一身古裝的丫環式打扮,那稚嫩的臉蛋,估計頂多才十三四歲。
「你是?」淩菲疑惑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秋月。是殿下讓奴婢留在娘娘身邊伺候的。」
聞言,淩菲一陣錯愕。剛是幻聽嗎?她說的是什麼娘娘?殿下?不由得再次求證。
「你剛說什麼?」
「回稟娘娘,奴婢叫秋月,是三皇子殿下讓奴婢留在您身邊伺候娘娘的。」秋月只當這位娘娘是剛睡醒意識還不是很清晰,便又重複說道。
聽聞此,淩菲腦子瞬間短路。她明明記得她之前是和秦風一起去參加Party,想到那場Party,她的心頓時痛到不行。呆愣片刻後,腦中閃過什麼,她連忙問道。
「那這兒是哪裡?現在又是什麼年號?」。
秋月雖好奇娘娘怎麼睡一覺醒來就問這種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問題,但還是據實以告。
「這裡是藍鄴國三皇子的府坻-景陽宮,現在是永慶74年。」
‘穿越’,這是淩菲此刻腦中第一個閃現的念頭。而且還是架空的時代。
回想先前那男子將她錯認,莫非像小說那樣,她因為什麼原因然後靈魂附身到另一具人體?思及此,淩菲一陣心慌。
「快把鏡子拿來」淩菲激動的說著。
秋月滿臉疑惑,但還是乖乖照做。
隨後,淩菲看到鏡中一如既往的熟悉容顏,總算松了口氣。但心中的疑團又更重了幾分。既然不是靈穿,那為何那個叫皇甫澤熙的男子會將她錯認。她記得他當時是叫她‘蕊兒’,難道她們長得真有那麼像。
「你知道蕊兒是誰嗎?」
「回娘娘,奴婢不清楚,需要奴婢找人幫您查探下嗎。」
「不用了,那能麻煩你幫我弄點熱水嗎,我想先洗個澡。」此刻,淩菲只想將身上有關那個男人的氣息全部洗去。
「主子客氣了,那您稍等下,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浴湯。」
待一切準備就緒,淩菲再三拒絕了秋月的伺候,摒退旁人,才褪下衣衫獨自泡在熱水中。回想著近日發生的一幕幕……
她不知道她為何會莫名出現在這裡?不知道那個素未謀面的男子為何一直叫她蕊兒?更不知他為何如猛獸般撕裂她的身心?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似乎那場party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那個曾經信誓旦旦說愛她的秦風,突然告訴她,這不過是一場愛情遊戲;他讓她化身成高貴美麗的公主,卻又殘忍的告訴她,灰姑娘和魔幻水晶鞋只存在於童話的虛擬世界。他讓她成為舞會上令人豔羨的焦點人物,卻又在瞬間讓她淪為公眾的笑柄,摧毀她所有的美夢……
此刻,她突然沒來由的想哭。但腦中卻忽然閃過秦風在宴會上說的一段話……
‘沒人告訴過你,在現實生活當中是不可以輕易相信別人的眼淚嗎,而命運更不可能會去同情一個弱者。這原本就是適者生存的時代,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過天真’。
思及此,她便強忍著,仰頭把眼淚逼了回去。生活不相信眼淚,命運不同情弱者。很好!秦風,謝謝你給我上了這麼重要的一課。淩菲在心裡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