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夕陽下的誓言

杜小涵扭頭笑看著韓列，如白蓮一般淡靜優雅的笑顏，沖淡了夕陽的殷紅，讓韓列忘記了這個男孩的生命曾經背負的那段苦痛與不堪，人生得此知友，豈不真的應該一生相隨嗎？

開學的第一天下著毛毛細雨，很多家長陪著孩子一起來報名，花花綠綠的雨傘在校園中形成了一道很漂亮的風景線。

那天早上杜小涵不是用哨聲叫醒的韓列，而是敲門聲，當韓列揉著惺忪的眼睛看到杜小涵的時候，那幽淡的眼神讓他直覺的知道有事。等下了樓看到杜家那兩豪華的轎車他才知道是什麼事，杜小涵的爸爸——杜存，決定送他們去報名，不，應該是送杜小涵去報名。

細雨打在車窗上模糊了視線，兩片雨刷來回擺著，車裡安靜的一片死寂，韓列坐在前面，透過後視鏡，杜存和杜小涵各自坐著，杜存低頭看著手中的檔，看不到表情，杜小涵扭頭看向窗外，他的四周如空氣一般透明，韓列感覺氣氛壓抑的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他沒有辦法明白杜小涵和杜存之間的關係，他也沒有辦法體會這份血緣給杜小涵帶來的痛苦是什麼，因為他從來沒有叫過爸爸。

當他們從車裡面走下來的時候，周圍引起了一陣騷動，杜小涵平淡的掃視了一下四周，將背包挎在肩上，扭頭就往報名處走去。

「站住。」杜存冷硬的下著命令，「你不用這麼著急去報名，我帶你去見校長。」

杜小涵沒有回頭，語氣平淡的像是在喝著一杯白開水，「不用了，您回去吧，謝謝您來送我，韓列，我們走吧。」

韓列點點頭，看了一眼杜存，說了一聲：「謝謝您，叔叔。」

杜存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冷硬的五官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憑什麼命令我？」杜小涵挺直後背，儼然而立，倔強的讓人心寒。

「就憑我隨時都可以讓你離開這所學校。」他不跟他談血緣，也不跟他談父愛，因為這些都毫無可談。

杜小涵悠然一震，他緊抿著嘴唇，回頭看向杜存，眼神中的孤傲倔強對杜存沒有絲毫的震撼。

杜存瞥了他一眼，便向校長辦公室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韓列也一起過來。」

韓列一愣，有些莫名的說：「我想我跟您應該沒有什麼關係。」

「只要跟小涵有關係就夠了。」

杜存那一副俯視天下的語氣，讓韓列那倔強的自尊感到有些受挫，他眯了眯眼，傲慢的不想走，卻在瞥眼看到杜小涵的瞬間,人生中第一次服軟。

杜存的事業到底有多大，杜小涵從來不知道，因為他知道那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當他看到校長那張殷勤的笑臉，他不得不開始審視這個問題，高中三年他跟韓列都要生活在杜存那權勢的背景下，他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但至少他知道這不是他們想要的，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韓列想要的，他那平淡而安靜的追求，從入校的第一天就被擊得粉碎，那個人曾經那麼不屑把他公之於眾，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富商杜存的兒子，可是今天他卻如此興師動眾的將他的身份暴露給眾人，他猜不出原因，唯一知道的只有這絕不是因為愛。

當韓列從公告欄裡看到杜小涵的名字赫然寫在與自己同一班級的理科班裡的時候，他人生中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他在校園的小樹林裡的長椅上找到正在假寐的杜小涵，二話沒說，把書包狠狠的砸在他身上，冷冽的看著有些莫名其妙、潸然而醒的杜小涵。

「你想幹什麼？你自己不知道你的理科有多糟糕嗎？你為什麼還要選擇報理科？你的作文那麼優秀，你的文科那麼出色，如果你選擇文科的話，三年以後你可以很容易的考上全國一流大學，你這麼做有多麼幼稚你知道嗎？」

「幼稚？」杜小涵疑惑的瞅著韓列，「你說這句話是不是在告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韓列當然知道，從十歲那一年，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人生中有了杜小涵這個朋友，他就不再需要其他的朋友了。

「如果我上課的時候，身邊坐著的人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學的下去，如果你上課的時候，你身邊坐著的人不是我，你能夠聽得進課嗎？」杜小涵慢慢的把韓列的書包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放在長椅上。

韓列一怔，旋即他便笑了，他微笑著無奈的歎口氣，是啊，如果我身邊坐著的那個人不是你，那我們兩個又何苦一起拼了命的考進一中呢。

「那我跟你一起報文科吧。」韓列過來坐在杜小涵的身邊，平靜的說道。

杜小涵瞅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韓列被他笑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不想每天上課的時候，除了聽到老師的講課聲，還要忍受你的呼嚕聲。」

「說什麼呢你，咱都是好學生，還指望每天天天向上呢。」

杜小涵也不跟他侃，他伸手摘了片樹葉放在嘴裡含著說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怕三年以後考不上大學，而且我只是喜歡寫作而已，僅僅只是寫作，這與文科理科沒有關係。」

「可是你的數理化都不行啊。」韓列毫不遮掩的指出事實。

杜小涵想也沒想就把嘴裡的樹葉扔到了韓列的臉上，「我不行，要你幹嗎呢，我以後如果考不上大學，我的人生你負責啊。」

「負責？」韓列仰頭想了一會說：「好啊，我負責幫你娶媳婦兒。」

「去你的。」杜小涵捅了他一錘，「我媳婦兒我自己負責不用你負責，你還是負責你自己的吧。」

「哈哈……。」

杜存帶給他們的是天堂還是地獄，那一雙雙羡慕的，充滿仰視的眼睛，盡是虛偽，坐在班級裡，明明被別人供奉著，卻也被隔離著，杜小涵看著趴在桌子上睡著的韓列，忽然感覺他選擇理科真的選對了，在這一片獻言風語中，只有韓列這麼真實，不會變化，不會幻滅。

「韓列，韓列……」一男生站在門口沖著教室喊。

杜小涵瞅了瞅門口，沒有叫醒他，而是皺著眉問道：「怎麼了，什麼事？」

那男生一看到杜小涵那不算愉快的表情，馬上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說：「是……是那個……班主任找他。」

「知道了，謝謝你。」杜小涵瞥他一眼。

「不用。」男生像是逃離戰場似的，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杜小涵的視線裡。

杜小涵平淡的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韓列，不忍的搖搖頭，可是接下來他就毫不留情的伸手在韓列的大腿上使勁的擰了一把。

「啊……」撕心裂肺的痛叫把全班都給下了一跳，原本還熙熙攘攘的教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六十多雙眼睛直直的看向最後一排。

「杜小涵，」韓列咬牙切齒的叫著名字，「我說過幾遍了，不准你再掐我大腿，你如果想死就直說。」

「疼嗎？」杜小涵溫柔的眼神直視著他，那寵溺的感覺幾近淹沒了韓列，甚至還輕輕的用手為他揉了揉剛被掐過的大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杜小涵讓韓列從心裡開始發毛。

他一把抓住杜小涵的手，警惕的問道：「你什麼事趕快給我說，你肚子裡的那點花花腸子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杜小涵溫柔的牽了牽嘴角，平淡的說：「班主任找你。」

韓列瞬間睜大眼睛，一副想吃了杜小涵的表情，「你想死啊，你怎麼不早說，那個小肚雞腸的老頭對我的印象一向都不好，指不定又得怎麼罰我呢。」管不了杜小涵那隱忍不發的狂笑，韓列一邊走出教室，一邊還不忘指指杜小涵。

杜小涵的笑聲在韓列跨出教室的瞬間就像定時炸彈一樣爆發。

老頭語重心長的嘮嘮叨叨的不停絮煩的說著不要偏科，不要偏科，拿著昨天的語文測試成績訓了韓列一中午的時間，韓列出來的時候揉著太陽穴，神情疲憊啊，路過校長辦公室，不經意的從窗戶往裡頭瞥了一眼，嚇了他一跳，他趕緊捂住嘴，沒有讓自己喊出來，「校長跟女老師……偷情？」

「齷齪的傢伙。」韓列在心裡鄙視的說道，可是轉過身，他卻壞壞的彎了彎嘴角。

他跑回教室，看見杜小涵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心裡明明在偷著樂，臉上卻極盡認真的說道：「小涵，你爸來了，在校長辦公室呢，說讓我叫你過去。」

杜小涵疑惑的看著他，「我爸？他來做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路過辦公室的時候，是校長跟我說的。」韓列說的臉不紅心不跳，連眼睛都不眨。

杜小涵皺眉想了想，然後起身往外走，韓列沒敢抬頭看他，怕這一看自己就會笑出來。

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裡面很安靜，似乎沒有聽到談話的聲音，杜小涵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然後輕輕的敲了敲門，沒有反應，又敲了敲還是沒有反應，他嘗試著轉了一下把手，開了，剛想問：「校長您找我？」可是在打開門的一刹那，他被房裡的情景嚇呆了，他看到校長將一個女老師壓在偌大的辦公桌上，他們在幹什麼他不用想也知道，他馬上轉過頭，一眼也沒有多看就退了出來，關門的聲音驚擾到了辦公室裡的兩個人，兩人都是渾身一個激靈，抬頭看過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