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子哲,商學院三年級,你呢?」程子哲一路將銀月的行李運到寢室,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後說道。
「方銀月,法學院的。」銀月從背包裡取出一包濕巾遞給面前自顧自自我介紹的男生,淺淺的笑著。還記得程子哲後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對銀月說,看你當時靦腆的樣子還以為你不是個大家閨秀也至少是個小家碧玉,卻不想其實是個欺軟怕硬的小狐狸。對此,銀月至今也沒想明白,當時的這句話到底是誇獎還是貶低。很顯然,當時的自己將它混淆為了褒賞,將程子哲的信口開河信以為真。
漸漸地熟識起來後,程子哲開始邀銀月去旁聽他們的專業課,銀月也歡快的應承。當時少根筋的銀月並不知道,整個商學院將她和程子哲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整個學生會都暗地裡將她稱為「會長夫人」。
大二上學期期末,銀月去旁聽商學院有名的滅絕道長顧教授的金融課,上到一半的時候顧教授忽然指著她起來回答問題:「這位同學,以前怎麼沒見過你?你來回答這道問題,答不出期末就不要指望過了。」
銀月哭笑不得的站起身,也不好說自己是來旁聽的,只好硬著頭皮答。卻不想答案剛好類似,顧教授尚算滿意,她便安然坐下了。誰成想,台下的好事者吵嚷著說銀月是跟著程子哲來旁聽的,弄得下面噓聲一片。顧教授更是一語驚人,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道:「大名鼎鼎的程夫人我是聽說過的,金融學得不錯,有前途!」
原本就面紅耳赤的銀月遭受了顧教授的致命一擊後,直接磕倒在桌子上,「咚」的一聲又引得全班哄堂大笑了一場。原本盛夏的天氣,銀月卻覺得眼前全是小雪花,生命的意義只剩下一個字——囧!
銀月是個好吃之人,所以那天上完滅絕道長的課程子哲就帶她到校門那新開的井泉壽司屋品嘗美食去了。銀月的貪嘴一直很低調,之所以被程子哲知道,還有一段故事。
劉博士的合同法向來受大家歡迎,不僅因為他上課風趣,更因為他為人隨和,從不阻止起晚的同學帶著早飯到課堂上吃。程子哲看著前前後後抱著早餐大吃特吃的同學,覺得肚子更餓了。
銀月是上課十分鐘後從後門悄悄溜進來的,手裡還提著食堂的米粉。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絲毫沒發現後排就是剛入學時幫她搬這搬那的程子哲。更沒有注意到從她打開飯盒之後程子哲就一直盯著她的那道目光。
陳醋的味道順著從窗戶吹入的清風而四散各處,大家都緊緊鼻子朝銀月望去,見她正將小袋的醋倒進米粉盒裡,皆是了然的一笑便又轉過頭去。銀月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動靜有點大,赧然的笑了笑,便蹲在桌子下面吃了起來。
臨近下課,程子哲終於按捺不住,他用筆戳了戳吃得盡興的銀月,在她茫然的目光下艱難的吐出一句:「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再吃……」實在是,太香了……太引人犯罪了。
「米粉沒有了,你要是餓的話……要不先吃點這個?」銀月在包裡掏了半天才掏出半袋蘇打餅乾,一臉討好的說。
程子哲看著硬被塞進手裡的半包餅乾哭笑不得,剛要解釋自己的本意,下課鈴聲就響了。銀月歡呼一聲:「食堂新推出的三文魚壽司,再不快點就搶不到了!」程子哲望著銀月絕塵而去的背影,終於了悟,銀月將他那句「不要吃」聽成了「一起吃」……並且,她絲毫沒發現自己和她是認識的。
井泉壽司屋裡,程子哲望著興致勃勃看大師傅做壽司的銀月發呆。良久,他遲疑的吐出一句:「今天上課時候的事情,他們鬧慣了,你別介意。」
銀月歪頭笑笑,道:「你跟他們解釋一下吧,不然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名草有主了,以後該找不到老婆了。」
看銀月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程子哲微愣。面紅耳赤的憋了一陣,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可是我不想解釋……」
銀月愣了半晌,又搖頭笑笑:「說的也對,謠言止於智者呢。這種事情,總是越描越黑的,大不了等你看上哪家姑娘的時候我親自上門解釋一番就是了。」
那天之後,銀月隱約察覺了什麼,但是她卻不讓自己朝著那方面想。她從來不是個勇敢的人,淩灝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她沒辦法再次把自己推到危險的境地面對接踵而來的悲傷。那之後銀月漸漸疏遠了些程子哲,也不再那麼勤奮的到商學院蹭課聽了,而程子哲也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他們兩個人像是戳破了什麼,又像是沒有戳破,就一直曖昧到了程子哲畢業。
程子哲畢業那天銀月其實是有去看望的,這一點恐怕連程子哲自己都不知道。銀月沒有上前,因為她看到程子哲身邊的女生笑顏如花的挽著他的手,兩個人親昵的站在一起拍照。那個女生在商學院的赫赫有名銀月是知道的,財貌雙全的校花級人物,從銀月入學就已經聲勢浩大的追在程子哲屁股後面跑了好一陣。
銀月有些愴然,不知名的情緒在胸中湧動著。她其實挺喜歡程子哲的,這份感情是不是愛她不清楚,但是她不敢再將感情輕易地放在一個人身上卻是真的。說她貪生怕死也好,說她膽小怕事也罷,對於有可能讓她傷心難過的人事物,她總是勇於捨棄的,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從來都是懂得善待自己的,如果註定了會被傷害,那倒不如最初不要開始更好。
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銀月逛了整個校園,一共走了10個1399步。她覺得1399是個很美好的數字,一生久久,多麼美好的一個詞。走了那麼久,銀月終於意識到,她又狠狠地矯情了一把。然後悻悻然的回了寢室,剩下的時光她便將自己整個人投進了考證大軍裡。
思緒飄回到現實的時候,天空已經飄起了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銀月凍得一哆嗦,灰溜溜的一路小跑回辦公室,感歎:方銀月,你真有能耐,又矯情起來了。
翹了一個小時班到天臺放風,辦公室裡的人看怪物般看著她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頭髮上的囧狀,發出陣陣私語。銀月重新弄了一份報表,再三檢查後送到程子哲的辦公室,終於順利過關了,她長呼了一口氣。
下班的時候,銀月在辦公大樓門口看到了湛墨。今天湛墨沒有讓司機接送,他穿著一件黑色長風衣,衣擺在秋風中輕輕地飄著,裡面的黑色襯衫領口開到第二個扣子。那個身影安靜的站著,明明很低調的倚在寶馬車上,卻又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方銀月。」當銀月從湛墨身邊擦過時,湛墨輕輕開口喚住了她。
銀月挑眉,實在搞不懂這位大總裁是想幹什麼,從上次莫名的送她回家到現在在她公司門前叫住她,都讓她陷入一種混沌的迷茫中。
「湛總有什麼事嗎?」轉頭,燦爛的笑容,銀月公式化的開口。
湛墨眯起眼,將一支手霜模樣的東西遞到銀月面前,說:「給。」
湛墨眯起眼的樣子很性感,原本精明強幹的冷漠面孔配上微泛著琥珀色的眼瞳,給人以魅惑的味道。銀月一派閒適的欣賞著眼前的美色,全然忘了面前男子給自己帶來的危險感覺,更在沒意識到湛墨遞給她的是什麼的時候便隨手接過。
湛墨看著目光閃爍不定的銀月,扯了下嘴角,輕輕將她被風吹亂的頭髮撫好,心情愉快的上車離開了。銀月的表現讓他感覺很好,難得這女人沒有一臉戒備的看著他,更沒有用公式化的口吻疏離的和他對話。
湛墨走後幾分鐘,銀月才反應過來。她呆滯的思索著要不要用手中這支看起來十分昂貴的去疤霜,也焦慮著湛墨這樣做的用意。她從來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像湛墨這種天之驕子,對她的非分之想肯定不會與她本身有關,那麼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大腦高速運轉著的銀月並沒有發現,原本從大樓裡尾隨她出來、打算邀她一起吃飯的程子哲一臉陰霾的轉身離開了。
銀月的思緒沒有持續多久就被簡單的電話打斷:「方銀月你到底什麼時候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遲到了15分鐘了,本小姐的時間很寶貴的!」
PUB裡,簡單朝門口的銀月招手示意。銀月落座後她一臉壞笑的說:「上次被我那個病患打斷,這次我一定要聽完全文。你被程子哲弄去當禮儀小姐之後發生了什麼?」
「太剽悍了!我就說程子哲對你舊情難忘吧,你還不相信!」聽完那天發生的事情,簡單拍案而起,「要不你就從了程少吧,人家好歹也是個績優股。」
銀月搖搖頭,幹掉了面前的血紅瑪麗。銀月正打算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也一同告訴簡單的時候,簡單的電話鈴聲在喧囂的PUB裡響起。
「你好?……好的,我知道了。……是,我馬上到。」接起電話說了兩句便面色驟變的簡單提起手邊的包便打算沖出去,卻一把被銀月抓住了胳膊。
「怎麼了?連著兩次中途跑掉了你,你最近有什麼事情嗎?」銀月迷離的問。
「我在英國時候的一個病患,最近讓我頭疼得很。」簡單歎息,看了眼表道,「下次見面再說吧,我得趕過去了。」
「好,到時電話吧。」銀月擺擺手,「拜。」
簡單走後銀月獨自一人在PUB裡坐著。一晚上的時間,無數無聊的男人上前搭訕,都被銀月用「我有HIV」給雷走了。她獨自一人坐在吧台前接過酒保遞來的一杯又一杯的血紅瑪麗,喝到目光迷離才晃晃悠悠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