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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旁的粉衣仙子首先打破了眾仙的沉默,瑩瑩地走上前對著金庭之中的二位君王拜了一拜:「小仙乃東海龍宮的三公主碧落,此番獻醜了。」說完便向天空施了一道淡藍色的仙法,衣袖一揮便舞動了起來。整個瀲桃會的場景霎時變換,身體突然失重卻不至於倒下。只見四周皆被一片淡淡的水霧環繞,看不真切。而在幽暗不明的深處,有一串串透明的水泡自那兒升起。感覺到腳下漸漸踩實,我好奇地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片柔軟細膩的沙石。抬起頭,整個場景都漸漸變得清晰,我看到有靈活的魚兒自面前歡快地遊去,五彩斑斕的海石躺在腳邊靜靜地沉睡,仿佛剛剛訴說完一段冗長的故事;墨綠的海草像鮫人濃密的頭髮一般,隨著海水的節奏在溫柔地飄蕩;有陽光透過碧藍的海水照射進來,使這裡變得波光粼粼的一片,如夢似幻,十分動人。
這時,原本黑暗的一處突然出現了一片柔和的光芒,眾人皆順著這柔和的光芒看去,只見剛剛消失不見的碧落仙子正站在一塊平整巨大的水晶石上,四周的庭壁皆被暈染上了淡色的光斑。她身著一襲海藍色的長裙,外罩一件半透明的百合蟬翼薄紗,長長的水袖逶迤拖地,十分美麗動人。而在她的身後,有巨大的海蚌在一張一合,吟唱出婉轉清麗的曲調。
仿若只是一瞬間,那長長的水袖便一舞沖天!表演開始了!
只見碧落仙子妙目輕合,濃密的羽睫掩住了對天邊人兒的滿腔愛戀;長裙一擺,繾綣的髮絲仿佛繞住了眾人的心田;柳腰彎折,柔情的目光順勢送向了天邊。
以前我曾在凡間的書本上看過這樣一首詩,道的是:
荊台呈妙舞,雲雨半羅衣。
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
霧輕紅躑躅,風豔紫薔薇。
強許傳新態,人間弟子稀。
當時總覺得參不破此詩所述之舞到底能有多美,如今看了這碧落仙子的舞蹈,只覺得天下之最不過如此。
水晶臺上的碧落仙子還在旋轉著,衣擺仿若一朵怒放的藍花。我抬目向四周望去,只見眾人皆沉醉於這碧落仙子的美妙舞姿中不可自拔,心中一顫,寒焱不會也……我趕忙向金庭望去,卻見寒焱懨懨地望著這邊,一副十分無趣的樣子。我垂下眼睫,想來也是,這碧落仙子的舞蹈雖然妙不可言,可有道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寒焱他貴為魔界尊上,應該見過更為精妙的舞蹈吧……
正沉思間,四周的場景突然如輕霧一般消散,明亮蔚藍的天空又回到了眼前,粉色的桃花瓣仍在隨著微風輕揚,方才仿若夢一場。
碧落仙子娉娉嫋嫋站在瀲桃會的空圓中央,也許因為方才的舞蹈,她蘭氣微喘,香汗淋漓,卻仍舊掩飾不住滿面的驕傲之色。她十分期待地望著端坐于金庭之中的寒焱,仿佛只要寒焱一個肯定,她就能從心底盛開出花兒一般。
方才還那麼鄙夷人家呢,我在心裡悶悶地想,果然只要一瞬間,就可以愛上一個人。
可我不也是這樣麼?
失笑著搖了搖頭,周圍卻突然響起了一陣唏噓之聲,我詫異地抬起頭,怎麼了?
但見那方才還十分倨傲的碧落仙子,這時卻掩飾不住的滿面傷神之色,慢慢地從瀲桃會的空圓中央走了下來,身影看起來十分的蕭索。怎麼了?難道被拒絕了?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猛地看向了端坐于金庭之中、仍舊清冷如初的寒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光好像不經意間掃過了我,卻又慢慢地移向了別處。
看樣子是拒絕了,我安心地歎了口氣,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略帶惋惜地看向了那位碧落仙子。她已經回到了我的身旁,這時的我離她十分的近,我甚至可以看到有隱約的淚光在她眼中閃耀,可她卻又十分倔強地強忍著,不讓那淚水滑下,嫣紅的櫻桃小口直抿成了一條直線,真真是我見猶憐。
可顯然這個「憐」裡不包括那個冷情的魔尊,他仍舊懨懨地望著這片瀲桃會,忽略了投射在他身上眾多的愛慕眼光,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我不由地緊了緊手,用半夏的話來說,看來這是個十分難搞定的主啊。
還是繼續觀望為妙。下定了主意,我繼續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這場充滿了粉紅氣息的瀲桃會。
「小仙乃紅鸞殿中的月下仙人憐月。」對面一個身著一襲豔紅長裙的仙子蓮步輕移慢慢地走了出來,聲音柔得都能掐出水來。我瞪大了眼睛,看來那甚為無聊的六界美人榜,其前幾名莫不是都要出動了?
說到這個憐月仙子,我真真是對凡界眾生的眼神感到十分的不解,人家明明是個面若桃花的美貌仙子,為何偏偏要把她說成一個頭髮蒼白的老翁?
唔,既然是競爭對手,我還是先來細細思索下為妙。
記得半夏以前曾對我說起過這位憐月仙子,說她掌管著凡界眾生姻緣,看透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與陰晴圓缺,因此都已經幾千年了仍未覓得如意郎君,始終孤身一人,擾得六界男性一直不止不休地萌動了幾千年。可據說她眼光甚高,並且男方只可娶她一個,所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也莫過於此。鑒於條件太過苛刻,於是六界男性退而觀望,真真是可謂「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呐!說到這裡半夏還唏噓不止。
可這個魔君已經有側室了啊!我有些忿忿地想,這時候她怎麼不堅持了!
正思索間,這位雙重標準的憐月仙子再度開口道:「凡界戲曲甚多精品,今日小仙便獻歌一曲,不足之處還請諸位多多海涵。」說完柔柔地拜了一拜,憐月仙子便輕啟朱唇,用她那柔美的嗓音輕輕地唱道:
「不為傷春,卻似傷春瘦。朝朝夜夜期,思悠悠,化做春波不斷流。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今朝弦月夢相依,更鼓催促無人回……」
伴著她柔美的歌聲閉上眼,我仿佛看到了清淡朦朧的月色下,漢白玉桌前孤單地坐著一個身著一襲嫣紅長裙、纖細而又婀娜的身影。桂影飄香,她看不見;星光溫柔,她看不見;她看見的只有望不盡的山頭,與看不穿的深夜。
突然,她盛滿一杯醇酒,站起,對著明月高高地舉起了酒杯,仿佛這世上只剩明月肯品嘗她的孤單等待一般。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隨著她纖臂的揚起,寬大的豔紅色衣袖也在空中揚起了一道圓潤的弧線,最後卻只能擦著桌邊、伴著空氣落下,更顯孤寂。
「流水聆聽相思語,折柳相送待。
七夕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年年七夕今又至,翩翩飛鵲各不同,銀河渡橋人依舊
怕相思,已思相,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貧病知朋友,離亂識愛情。
七七相會淚如雨,夕陽不肯西山墜
若你流淚,濕的總是我的臉;若你悲戚,苦的總是我的心。
思君春日遲,一日腸九回……
……」
不知為何,我突然又想到了以前翻看過的這樣一首詞:
我住長江頭,
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
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我心,
定不負相思意。
月下仙子,你是在抱怨以前延綿了數千年的孤單麼?又或者你是想讓寒焱知道,你雖然等待苦楚,卻依舊無悔?
我倏地睜開了眼。
可月下仙子,不論你在抱怨什麼,又或者在期待什麼,寒焱都是我的,他始終都是我的。
因為我的等待,要比你遠遠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