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生 第三章

「喂！半夏——」我匆忙地追著掩面逃跑的半夏，在後面拖長了音十分無奈地叫她。

難怪之前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原來是這樣。我歎了口氣，加快了騰雲的速度。

聽到我的喊聲，前面的半夏突然回過頭來惱怒又委屈地道：「我不要和你在一塊了啦！我的風頭都……」她竟越說越來氣，一跺腳喊道：「都被你搶走了啦！！」說完乾脆扭身不理我，施展她的夏氏獨門微步絕技，很快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見她的身影消失不見，這下我真急了。艱難地撥開摩肩接踵的人群，我焦急地四處尋找著她嬌小的身影。

「眾仙家安好——」正當我急切找尋時，一個雄厚蒼勁的聲音借仙法傳開，我隨著人群一起停住腳步，望向高處的聲源。但見一座巨大的金亭懸於七彩祥雲之上，以金亭為中心，變幻莫測的光芒就那樣向周圍四射開來，高貴莊嚴得逼人不敢直視；金亭周圍有數百隻重明鳥在圍繞淺鳴，天空中似有繚繞的梵文在緩慢遊蕩，仙霧氤氳，仿若幻境。而父君就立於神獸虯龍之上，一貫嚴肅的面上也帶著少有的笑容。只見他點了點頭，向大家示意問好之後便接著說：「天波易謝，又到吾天界十年一度的瀲桃會。本君偶然前來，卻見如此繁盛之景，實著甚感欣慰。」父君頓了頓，表情重新變回嚴肅，接著說道：「本君此次前來，其實意在宣佈一件大事……」一邊說著，父君一邊乘著虯龍而下，俯瞰著眾仙繼續開口說道：

「為固天魔二屆百年情誼，本君與魔界尊上一致以為，妥帖之法仍以聯姻為最。奈何本君唯一公主尚且年幼，因此這合適人選，還需在此次的瀲桃會上選出。」父君仍舊用他那沉穩的聲音說道，我卻皺起了眉頭。

且不說我重生至今早已過去了數十年光陰，光是我重生之時，便已到了及笄之年，父君為何要撒下如此之謊？

如今細細想起來，從前我忽略的許多事情現在再看，都透露著一股子奇怪勁，譬如父君以前從不許我去人群密集的場合，從不對外宣告我重生之事，甚至於，整個天界都沒有幾位仙人識得我……

「什麼？魔界的尊上要來天界選妃？！」我正沉思著，身旁一個清脆的聲音卻突兀地響起，恰好打斷了我剛有一點頭緒的思路。我懊惱地偏過頭來看向這位小仙子，她身著一襲嬌嫩的黃裙，看起來十分的訝異。

「咦？我可聽說這位魔尊的相貌十分醜陋，其府上的下人都被驚得不敢抬頭看他。」黃裙仙子旁邊另一位著粉衫的仙子接道：「除了他那確實聰明點兒的頭腦，就以他那副容貌，還敢來咱們天界選妃？莫不要叫人生生笑掉了大牙！」這位粉衣仙子的口氣十分倨傲，我禁不住將好奇的視線移向她細細打量。只見她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再加上一襲瑩瑩飄逸的粉色衣衫襯托，鑲銀邊的玉蘭花腰帶紮出柔軟纖細的腰肢，更顯得這位仙子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恩，我在心中讚賞地點了點頭，她的確有這倨傲的資本。

不知是父君一番看似平靜、實則驚人非常的話語牽動了眾仙情緒，還是這位我尚未謀面的魔尊影響力實在甚廣，總之瀲桃會上一時間議論紛紛，眾人皆懷揣著複雜的情緒討論著這次聯姻的決定。

高空中懸浮的金亭突然射出萬丈光芒，打斷了眾仙的討論，眾人不得不以袖遮眼。我卻顧不得刺目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那座金亭，心底驀地生出一種不能言語的衝動。那裡像是埋藏了一顆什麼種子，思念的、渴求的種子……我……在渴望什麼？又在思念什麼？

萬丈金光稍許減弱了一些，漸漸斂為了一條筆直的光道，有一個人自遠處駕著什麼而來，身影陌生卻又熟悉，臨近卻又遙遠。

那個身影依舊模糊，可我感覺那樣熟悉，仿若千百年前我就時常這樣，遙遙地望著那個模糊的身影。我忍住流淚的衝動，就那樣直直地望著，想要刻進心底一般地望著那個人。隨著那個身影的逼近，我的腦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浮出了數副畫面：初見時深邃幽暗的雙眼，對視時隱晦痛苦的雙眼，獨舞時隱藏溫柔的雙眼……但這些最終都逐漸歸為了沉寂，卻突然像最激烈的河流一般猛地注入了心中的某個地方，我感覺到那顆種子就快要破土而出……那般迫不及待的……我睜開眼看向光道，那個身影還在靠近，挺拔的身姿，寬闊的肩膀……隨著那個身影的漸漸清晰，流淚的渴望也越來越強烈。

最前端繚繞的仙霧突然被光道毫不留情地劈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駕著九嬰而來，出現在了眾仙家面前。上古魔獸在他的腳下十分溫順恭敬地縮著九個頭，貪婪腥紅的眼睛卻盯著下面眾多的仙人，仿佛只要那個人一離開，它就會毫不猶豫地俯衝下來吃掉眾仙人一般。

「魔尊，寒焱。」簡潔而冷漠地開口，那個人的表情也一樣的冷漠異常，卻又隱約透露出了一種君臨天下的王者之氣。我直直望進了他的深邃寂靜的雙眼裡，一瞬間好像天崩地裂，一瞬間又好像滄海桑田，夢中的人影逐漸與眼前的身影重合。

原來是他！

心中的種子迅速地破土而出，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淚水就那樣毫無防備地下流了下來。我渴望了百年……我等待了百年……你來了……你終於來了……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灼人，駕著九嬰的那個人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清冷的雙眸也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來。

那是什麼？

一瞬間我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眾多的情緒，狂喜？不可置信？還有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我們就這樣直直地對望著，可他眼中的這些最終都漸漸消逝，歸於一片深潭般的死寂。他移開了目光。

……

全場一片寂靜。

「啊！」剛剛那個十分倨傲的粉衣仙子突然小聲尖叫了起來。她的叫聲雖然不大，在這片寂靜的會場中卻顯得格外突兀。可眾人卻像沒有意識到她的失禮一般，她小聲的尖叫仿若一根導火索，瞬間就點燃了全場的沸騰。

「他就是魔尊？他真的就是那個魔尊？！」

「那是什麼？！九嬰！他竟然馴服了九嬰！！」

「天呐！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子啊？他竟然是銀髮！」

……

「咳咳。」父君威嚴地咳了咳，想要打破這片太過的喧囂，可眾仙的激論聲實在太大，他不得已再次使用仙法擴音道：「都靜一靜！」，而魔尊只是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一副事不關已般的樣子。

畢竟瀲桃會上的眾仙家仙齡都還尚淺，良久之後，瀲桃會上才終於完全靜了下來。

父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定了一定才轉頭向寒焱沉聲開口道：「既然魔君已出，就不必本君親自相請了。接下來便由本君宣佈此次選舉魔妃的相關事宜，魔君意下如何？」

寒焱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父君回過頭來面向眾仙，接著道：「鑒於天魔二屆風氣皆喜直爽自由，因而選舉魔妃的方式大致可分為以下三種：自薦，他人推薦以及魔君自己選擇。當然，不論是自薦抑或他人推薦，最終仍需魔君首肯。」父君清了清嗓子，繼而洪聲開口：「若是諸位仙家無何疑問，選妃就開始了罷。」說著便一揮衣袖，只覺有漫天星光撒了下來，恍神間，便見父君與那魔尊早已歸位，俯瞰著芸芸眾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