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節 母與子

「他們就會欺負我，小敖一出門，就找我麻煩，我不回家，我要跟你走。」老太太張嘴就哭，聲音很大，一點也不怕人看。

「這個小姑娘，只是好心帶你下山，她還要上班。你老就鬆開手吧，別耽誤人家工作。」年長的保安過來勸老人。

「媽。媽。」沖進來一個瘦高的男人，一把推開陳志玲，緊緊地抱住老太太。「是不是她欺負你？」

陳志玲踉蹌一步差點摔倒，扶住牆才站住。好心沒好報，算啦，老太太家人來了，自己總算解放。她向大門口走，剛走兩步，老太太推開兒子，跑一步抓住陳志玲的背包。「觀音姑娘。別丟了我，我會很聽話，我會幫你做飯，喂豬，我不會吵你，吃飯也很少。」她開始推銷自己。

「媽。放開手，媽。人家……陳志玲？」男人驚訝地看著一臉茫然的陳志玲。

「她是你媽媽？」陳志玲不相信地問刀疤男人。

「是我親媽媽，這是我的身份證。」他拿出皮夾，打開給陳志玲看。

陳志玲沒看他的皮夾，而是看著他的眼睛。「大媽在山上迷路，樹林裡轉了一夜。我看她好像有點迷糊，做兒子的還是要有點孝心，照顧好老人。」

「謝謝你救了我媽，謝謝！」刀疤男一臉受教。

「大媽。」陳志玲轉向老人，臉色也變得柔和，帶著微笑。「跟您的兒子回家吧，我要去上班了，再見。」

「不再見，我不回家。觀音姑娘，我要跟你走。」老太太像小孩子任性地不鬆手，那只小土狗緊緊地貼住陳志玲的褲腳，嘰嘰地叫。

陳志玲彎腰抱起小土狗，無奈地看著它。「小阿醜，你也起哄啊！」把它放進老太太懷裡，老太太鬆開背包，抱住小土狗。

「欠你的我還了，兩清了。」陳志玲對刀疤男一笑，對老太太擺擺手。「大媽。再見！」快步走出了值班室。

「等等我，我也要去。」老太太傷心地大哭，她的兒子緊緊地抱住她，才好不容易沒讓她跑出去。

「這小姑娘真是個好人。昨天天黑時，看見老太太在山頂的垃圾桶，翻東西吃。」

「我今早上看見老奶奶在樹林轉，還以為是撿蘑菇。」

圍觀人群的話，讓刀疤男的臉色變的很難看，他轉頭對值班保安道謝：「謝謝！」

「我們沒做什麼，是小姑娘救了你母親。快回去給老人梳洗下，她怕是嚇壞了。」值班保安不居功，微笑對他擺擺手。

刀疤男半擁半抱地帶著哭鬧不止，一點也不合作的母親離開值班室，坐進他的車裡。

「媽。您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不吃，餓死也不吃。壞人，壞傢伙。我要去找觀音姑娘，我要下車。」老太太要開車門，被司機先一步鎖上。她抱著可樂瓶子和小土狗，張嘴要號，忽然打了個飽嗝。

「陳志玲請你吃了什麼？你認識她？」刀疤男露出一絲笑，扯了一張面巾紙，擦拭老太太的眼淚。

「她是觀音菩薩派來救我的，她在笑著哭對自己說，生日快樂。」老太太搶過紙巾，扔到一邊，眼睛看著某個焦點。

「你就過去說，給我一口米線吧！」

「不是，我是說，你啃的雞骨頭，給我兒子小敖吃吧，我們從昨天就沒吃東西。她沒給骨頭，拿一大塊雞塊給我了，還請我幫忙吃雞塊。啊！觀音姑娘，救救我！」老太太又開始哭。

「雞塊？是黃燜雞？」

「是炸雞。我和小敖吃，她就喝著好喝的水，還給我倒好喝的水，笑著流淚看著我吃。她還和司機吵架，啊！觀音姑娘，你在哪啊！」老太太好不委屈，趴在車窗拼命找人影，她去那了？

「為什麼吵架？她是不是不給錢？」

「不是。」老太太生氣地大叫。「我的錢丟了，票也丟了。司機要我拿票出來，我沒有，觀音姑娘有兩張票。知道嗎？白癡！」這個人有毛病，亂說話。

「你們走下山的？沒有坐車？」

「觀音姑娘一吵架，司機就不攆我們，拉我們下山了。你停車好不好，我去找觀音姑娘，我不再向你要錢，她有好多錢，我看見了。」老太太開始改變策略。

「媽。你看看，你的衣服是不是很髒了，小敖也臭了。你看看，你的頭髮。」他拿出一個鏡子給老太太照。「她那麼漂亮乾淨，帶著你上街，能行嗎？我們回家洗洗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後，我們去找她。行不行！」

老太太拿著鏡子，看到鏡子裡一個一臉灰土，一頭亂草的老太太，一下子安靜下來，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眼淚在眼睛裡打轉。「怪不得，她一塊雞肉也不吃，連包穀也不吃，我這麼髒啊，難為她了。」丟了鏡子，扔掉可樂瓶子和小土狗，攤開雙手看著，兩手全是黃土和黑灰，腦子裡是陳志玲紅白細嫩的一雙小手，溫柔的眼睛，細心地幫自己擦去嘴角的油漬，她竟然不嫌我髒，送我一大桶好東西吃。

不一會，她靠在兒子懷裡，打起了輕微的鼾聲。刀疤男脫掉自己的外套，蓋在母親身上，把她摟在懷裡。

沉思一下對前面的司機說：「幫我查一下，陳志玲的底細，所有的一切。」

「是。」司機回答，車子駛進一個高檔的別墅社區。

「這個女孩，父親回家，她她為什麼不回家，會獨自一個人，去觀景台？她為什麼會哭？」

順著臺階下山，出了公園，她一下不知道去那？肖子墨劈腿還一臉鎮定，虛偽的可惡；家裡也回不去，媽媽的眼裡只有那個男人，回去也是多餘的，妨礙他們的幸福。我去哪裡？世界這麼大，卻找不到去的地方。

她沒有坐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心裡對母親的怨恨在胸腔裡激蕩。

「媽。我的愛真的這麼不值錢？我放棄了學業，放棄了全世界，為了你，我可以去殺人，甚至放棄生命，但是卻得不到你的一點愛，一個關愛的眼神。那個男人有什麼好？值得你無怨無悔地用生命去愛，忘記他強加給你恥辱，只記得他。他的一個眼神，讓你毫不猶豫地放棄女兒，眼睛裡根本看不見女兒的存在。難道，我是一粒灰塵嗎？我對你的愛，還不如那個男人的一隻破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