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312/coverbig.jpg?v=1f0b1bfd2f53d757444458e014fc4744)
二十三
眾親戚坐在那裡,大夥一直沒有說話的看著父子倆對陣,知道楊楊爹是存心出招難為兒子,心裡明鏡似地明白楊楊爹這麼做是想讓兒子妥協。說實話,大夥是和楊楊爹站在一條線上的,他們今晚來這裡目地,也是意在勸說外甥年前把婚事給辦了。這是其一。其二呢他們把自家的積蓄拿了來。楊楊爹下了死命令讓倆兒子火急往家回那天,就向親戚,家人,鄰里鄉親挨家借錢去。一遭下來借了十來萬。他想著年前把兩兒子的婚事一塊辦了。兩兒子一塊成婚少說也得十四五萬。家裡這些個年只有四五萬。也就是剛夠個零頭。這鄉親,家人,親戚們聽得是為兒子年前結婚來借錢,都把自家的余錢拿出。
舅舅這會開了口:
「楊楊,聽舅舅說兩句。我也是覺得上學這件事不靠邊。說說想想可以。真要是這麼做還真是不成。你看呢,村裡像你這麼大男孩都結婚了。剩下那還沒結婚的不是身體有殘疾,就是腦子不夠用的。你想想你爸他多大壓力。這過日子過得不就是人嗎?人多熱鬧,人氣足。人丁興旺就有希望。日子再難也有個盼。人活著不就是為個盼。娶媳婦抱孫子那是你爹媽的念想不是。」
姨夫補充說:
「還有呢是這樣,咱們這地方是結了婚沒生了兒子是對不起祖宗,是沒給祖宗續上香火。兒子長大了娶不上媳婦是當爹的無能,那是也對不起祖宗。這兩條都是大過。這是老理,咱家土生土長在這裡,住在哪裡行那裡的規矩。老話不是說麼,到那個山砍那個山上的柴。趕那裡的集服那裡集上的鬥。」
楊楊苦惱著,硬著頭皮:
「我知我爸是咋想的,也不是不體諒我爸的難處。我是越體諒就越往深裡想,就越覺得結婚過日子不是簡單的事。就對結婚怵頭。就我退伍回家在外打工這一年多,我的感觸太多。現在的初中畢生就是一個文盲。到那裡找活一聽我當過兵,就讓我當保安。剛出去打工的那兩月我換了三份工,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換。最後在東莞工廠當了名保安,那會就下決心複習功課,想著攢點錢考成考。今年九月份我報了名,就差十多天考試了,我爸硬逼著我相親,一點都不問我成考的事。」
楊楊面色慚愧的對著爹肯切里加懇求:
「爸!我知咱家沒錢。我知你和媽過得是多麼不易,一直在想著改變這一切。真的!要不是我春天得了病,把我打工省下的錢都看了病,我參加成考也沒打算用家裡的錢。」
二十四
楊寬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他覺得他對家裡一直是蠻慚愧的。捫心自問,自打上了高中後到大學畢業這七八年他很少在家。上高中那會是因為工課忙。上了大學後為給家庭減輕負擔節假日一直在外忙著打工。說實在他一直是很節儉的。大學四年用了家裡三萬多點。除了大一剛開學時花得多點。在往後的幾年裡家裡除了交學費,他幾乎沒問家裡要過錢。四年裡他只回過兩次家,差不多的時間都是在外做工。要不是因為眼睛弱視,他花用家裡的錢或許更少。他這一向蠻苦惱的。因為弱視,本專業裡找事做很是不順利。加之他學的電腦專業這兩年供大於求,適合的職位就更少。他現在正在失落和茫然裡的,卻給家人這樣子的逼迫。而這會兒爹又和弟在那裡叫勁,他真是不好插話言語的。可他是家裡的長子,他要挑頭擔責任的。老爹為家裡負擔重不給弟花錢上高中,弟已是傷心,現在還是這樣子僵著。這會兒他走近正僵在那裡的弟和爹,做在炕沿邊對著爹,開口說:
「爸,既是弟一直想著學點技術為往後的生計找出路。我看還是讓他上。你看我現在也畢業了,工資雖說不是太多,我想供他上學還是可以的。」
老爹莫明其妙的看著大兒子。
楊寬見爹聽他在說,便繼續說下去:
「我的想法是,上學比不上學還是要好的。雖說現在的大學生不好找工作。我相信這是暫時現象。就社會發展來看,沒有知識肯定是行不通的。你比如這最簡單的種地,上過學的人種地他肯定要比沒上過學的人要有變更能力。讀書的時候讀近代文學作品,還有現象學課程裡有說過。每次的經濟轉型都有個過度期。六十年代初有一種說法是八級工不如老漢一溝蔥。到了九十年代初是造原子彈的不如門外賣茶葉蛋的。你再看現在。種蔥的蔥種不了了,老了。而拿手術刀的是越老越權威。而賣茶葉蛋的呢還是在賣茶葉蛋。再看那造原子彈的所創造財富不只是個人,也是國家————」
聽得楊寬如此說,把個老爹氣得臉發了白,他終是忍著把不想用發脾氣來解決事的心思徹底兜不住了,暴怒:
「你們都在說什麼說什麼呢!我這裡說啥你們說的啥?我說年前結婚的事,你們說上學的事。這不是驢唇不對馬嘴嗎?誰同你們說上學的事了,這事沒得商量。你們這一個一個說得比唱得好聽。真就是小公雞不下蛋,咯咯咯咯的叫得歡。光叫得歡頂個屁用,老子要的是成果,窩裡沒蛋。你在那裡叫得歡就有蛋了。這不是在驢眼皮前掛了幅蘿蔔畫嗎?糊弄驢呢?我今天要是光聽蝲蝲蛄叫喚,我還真就種不了莊稼了。」
老爹一通嚷,楊寬低頭不言語。說實話老爹是不想嚷這個大兒子的。他最恨得是二兒子楊楊。要不是楊楊死擰著不結這個婚,他以前是沒打意讓大兒子年前結婚的。後來聽得外人說大學生也不好找工作,在外的日子也不好過,又趕上本地開發,現起意才思謀著不如讓大兒子也回來的。這才把大兒子火急給叫回的。楊寬骨子裡是憨厚乖順的,是那種偏於柔和的秉性。他同母親的性格接近。老爹最恨楊楊,卻不知楊楊秉承了他的性格,倔強。所以楊楊與老爹碰到一起就成了硬碰硬。
老爹的話楊寬也沒法回答。他確實是沒法把錢,房子這樣子的成果拿給老爹,便只能沉默。
二十五
這裡老爹接著說:
「掙錢的事沒那麼容易的。想;容易。自古就是錢難掙屎難吃。費了力,用了心掙不來錢的事多了。不像開春樹上的槐花那樣一捋一藍子。我誰的想法也不聽,我只管眼前這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外面的世道也不是那麼好混的。要是外面好混的話,咱村的人也不會因為本地開發謔謔從外地往家返。老話說了,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去外地打工是沒有辦法的事。本鄉本土的多好,有事七姑八姨都有個照應。不說別的了,我就問你倆明天這相親的事,你倆到是相還是不相去,年前打算結不結這個婚?痛快話。只說同意不同意。」
老爹要了絕句,哥倆啞然。
老爹停下來等哥倆回話,時間真是很晚了,看看牆上的掛鐘已到了深夜,他沒了耐心,不想扯了。他的兒子沒有像他想要結果那樣給他個痛快話,他失望了。此刻他的嘴唇開始打抖,眼眶裡的淚在眼圈裡打轉。他的命真是不好呢!他的兩個兒子沒有一個給他爭氣的。他人一下子衰弱了,矮了下去,抖動著嘴唇說:
「沒錢我不怕,我可以舍出老臉去借。我怕的是孩子們不聽話,怕村裡人說我沒本事給兒子娶媳婦,香火從我這裡給斷了,那樣我就對不起祖宗。我不是嚇唬你倆,如果年前你倆連一個都不結婚,咱家連一份宅基地,補償費都拿不到。我絕意不會活到年三十。我先是不孝,教子無方,我先到閻王爺那裡報到,再去給祖宗賠罪。」
老爹把話說完腳步蹣跚著走了出去,門檻兒前劇烈地咳嗽起來,額頭上冒起了虛汗,手捂著胃人蹲了下去,他近日是焦急,上火,吃不下飯,又患了感冒,加上胃痛,剛一直是強打精神,這一提不起神來人一下子就有點挎,病也就顯形出來。他向楊楊媽擺手要止痛藥。楊楊媽慌著拿藥,眾親戚起身,楊楊哥倆緊過爹跟前。楊楊伸手過來扶爹,老爹本來也在借那只手想著站起,抬眼看是楊楊,憤恨地把手往回甩,一甩手掙脫頭給暈了起來,他難受地靠在門框上。
一直沒有說話的母親此刻急得哭出了聲。她雖說不像楊楊爹那麼吆五喝六的對兒子嚷,她的心思也是想著兩兒子年前能成婚的。她這會兒哭著對兩個兒子說:
「楊楊不聽話,不懂事,你當哥的也跟著不聽說,不懂事。難為你上了這些年的學,就學會了攪理。你們不知你們的爸自打進了臘月門就天天的睡不著覺。有好幾晚是整夜裡沒合一會眼皮。做在炕頭給熬鷹似的熬著,他愁呢。半夜在院裡來回轉。有好幾回是拿著衣物想出門找楊楊。我硬拉住沒讓他去。他有一個月吃不下多少飯了,胃痛。醫生說這痛是從氣上得的。他為給你倆籌結婚的錢,一晚上跑遍能借到錢的親戚,鄉親,朋友。你們怎麼一點都不體諒他呢!?他就是說話難聽,可他對你們的心一點不差。他望你哥倆好了。盼著你們好過了。他說他沒本事給你們好的日子,咱村開發是能給你們最好的日子了。我和你爸把我們能給的都給了,我們還能有什麼給你們。不過是盼著兒子能成個家,有個安定日子過。這點心願你們都不給我們。你們也真是太傷人心,不體諒人。我也覺得這日子過得沒個盼頭。我看你爸總過這樣的日子也熬不下去了,我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你爸要是不好了,我也————」
聽得媽的哭訴,又聽得老爹為他倆的婚事舍著老臉挨家借錢,楊楊心如刀割,恥辱,無能,瞬間把他給淹沒,他無地自容地不知如何,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眾親戚數落著哥倆,哥倆對看著,楊楊看到哥哥眼眶有水樣的東西流出,哥哥深吸口冷的空氣,把水樣的東西給壓回眼眶裡。他們思想的底線給徹底衝破了。樸實的親人如黃土般淳厚的真理!某些地方沾點愚昧的親人們。哥倆聽從了親人想法,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