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容忍這一絲憐憫,是因為它充滿嘲弄。對於梵焰,我沒有任何猶豫。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場角逐,他有他的初衷,才這樣容易上鉤。而我有我的防備,他才咎由自取。
「羽兒多日不見王主,一時煩悶,才纏著佑刃侍衛陪我習武。」我輕輕回握他的手,眼裡是毫無波瀾的澄澈。
「噢?」他愣了愣,「羽兒……」他眼中的欲言又止一閃而過,直接將我擁進懷中。
我在他懷裡冷笑——他當然知道我會武功,卻從來沒有點穿,又是為什麼?梵焰,無論你怎樣對我,我的警醒是無數次千鈞一髮中生成的本能,那一定,遠在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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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經到了冬天,我窩在房間裡守著暖爐哪也不想去。拿出太陽能手機放在陽光下曬著,還真是感謝「絕底」為我們配備的精良設備,就算到了古代,至少……也可以看看時間。
來自懵洛的那行短信,已經看了無數次,他說:「不管到哪裡,別給我丟臉!」
我合下手機輕輕一笑——怎麼會呢?我是你的……傑作。
就算閉門不出,就算梵焰未置一詞,還是有皇宮裡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入我的耳朵:天簷國的皇帝要來了。聽說天簷和流域千遠日有仇,十多年前大戰敗北之後,成了流域千先帝的心頭大患,鬱鬱而終。想來梵焰對天簷的心思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算起來,十多歲起就開始活在老爹的仇恨裡。
這一次,天簷的皇帝應該是來議和吧?梵焰登基就快兩年了,來會一會舊敵,清一清舊賬麼?
如果真能一筆勾銷從此結盟,梵焰絕不會對我隻字不提,所以——我的嘴角勾起一絲冷意,天簷皇帝,請好自為之。
夜幕降臨,我舒舒服服得泡了個熱水澡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到一陣倉促的敲門聲,是依月。
「煉羽姐,你……去探探王吧。」她向來冷靜的神色略顯一絲張煌。
「嗯?什麼事?」我更衣的手頓了頓,梵焰已經有些日子沒來了,這有些反常,甚至讓我覺得他對我有些回避。我撇了撇嘴:「明天再說吧?」
就算是卯足了勁勾引梵焰的那段時間,我也幾乎從不主動找他,更何況現在我都困了——來到這裡之後,我的生物鐘奇跡般得正常了。一來,這裡對我來說到底是陌生的,半年多的時間我所到過的地方也只有這個皇宮,就算佑刃24小時全程守護,我還是想要讓自己保持在最佳狀態。二來,我總隱約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我的第六感向來很准,所以……能享受多久是多久。
依月走近幾步止住我繼續更衣的動作,眼中幾乎露出一抹乞求:「煉羽姐,今日乃先王忌日,王主他……飲了酒,現下閉門不出……」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梵焰的寢宮,雖然幾個月來我和他幾乎算得上是確認戀愛關係的一對。關於這一點我心裡一直存著猶疑,一個帝王,得到一個女人竟然沒有進一步的要求,豈不是很反常?
佑刃適時出現站在我身邊,寢宮門口的守衛恭敬卻略帶狐疑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最終識時務得未吱一聲放了行。跨入院落的時候我已經聞到酒氣,看來梵焰真是喝得不少。
「王。」我站在寢宮門外輕輕呼喚,我很清楚得知道如果敲敲門他就會打開的話,依月也不用那樣急著來找我解圍了。
果然,長久的靜默,久得幾乎讓我以為梵焰已經睡著了,終於聽到門內傳來一聲輕細的歎息,隨即是鈍重的腳步。
「羽兒……」梵焰打開門的一刻,我向屋內輕掃一眼,不住感歎——酒量真好啊……地上淩亂丟棄著八隻空酒罈,桌上另有兩壇,一壇已經揭開,另一壇仍封著口。
好吧,我緩緩得眨了下眼睛,迎上他酒意惺忪的雙眸——淺層的迷戀與難舍,深層的疼惜與矛盾,底層的……罪惡感?層層剝開,盡露無遺。
他就那樣深凝著我的臉,所有的瘋狂和悸動都被沉澱按壓在他微微晃動的身形底下,可是他心裡的痛苦卻從他的眼裡分毫不漏得一泄而出,那是一種,幾乎要將他的靈魂撕裂的掙扎。
「王。」我抬眼迎接他灼熱的目光,為自己的雙眸注入極致的理解與疼惜,「逝者已矣,傷懷亦空。」
梵焰的身子猛地一震,幾乎是踉蹌得一步而上把我狠狠圈入懷中:「羽兒……」他的臉深深埋進我的發間,一股濕熱的水汽頓時噴薄。
「羽兒……朕該……如何是好?」他顫抖的聲音就在耳邊,一遍一遍問我:「如何是好?」
我突然沒有興趣再看他的眼神,此刻他的心根本不堪一擊,或許明天醒來他自然會悔不當初。可是現在,他開始吻我,瘋狂而帶點絕望的意味,直到嘴裡泛起一陣鹹腥——那是他的淚,還是他的血?
再睜開眼,我已經被梵焰推到在床上,是的,他瘋了,這麼久以來不知名的恪守,在酒精和欲望的催發下,突然就崩塌了。我看到他眼裡的一切轟然碎裂,只剩下毀天滅地的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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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羽,今天開始,就是第五個階段了,完成這場考核,你就會成為‘絕底’正式成員,可以獨立出任了。」懵洛這樣說的時候,眼中極其意外得掠過一絲窘迫,他撇開雙眼輕咳一聲:「這個階段是……」
「是床技吧?」我訕訕一笑打斷,「我聽說了。」
「嗯。」他點了點頭,雙眸瞬間平如死寂。我知道,那表示他的情緒完全轉成了工作模式。
「這一階段,依然是我來當你的專職試煉。」他眼中沒有絲毫波瀾:「所謂合格,就是讓我滿意。」
「我知道了,是不是現在就開始?」我毫無猶豫得動手解開自己衣服上的紐扣,「是你這樣的帥哥,也不吃虧啊!」
——那一年,我十五歲,懵洛……也才十九歲。我的第一次,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給了他。而他始終面無表情,無論他的身體怎樣灼熱和律動,他始終,像在面對一個充氣娃娃。
第二天醒來,我忍著渾身的酸痛悄悄從他身邊起床,極小心得穿好衣服剛要出門,卻聽到他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直到你能成功撩撥我的欲念,讓我意亂情迷,才算合格。」
最後那一夜,懵洛終於在最後的一刻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隨即,他俯下身來吻了我。用從未有過的,近乎癲狂的,爆發的,狂亂的,絕望的方式。
那是我唯一一次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無論他多少次狠絕犀利暴怒幾乎要置我於死地都不曾有過的……膽怯。心裡的警鈴發出瘋了一般的淒厲尖叫,也是第一次,我置若罔聞得,享受著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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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仍是梵焰眼中燎原的欲火,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懵洛。我經歷過無數需要出賣肉身的任務,躺在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下的時候,我的內心一片蒼涼麻木,絲毫沒有波動。身體本也是女毒的一部分,那些人,大多見不到一夜縱歡之後的陽光。
而這一次不同,又是這該死的關於長久的問題,我不會,也不能殺死梵焰。所以我……很無恥得慶倖自己來這之前修補了處女膜,否則要怎麼解釋?
我的心裡募得一陣清明,猛一用力肘擊向梵焰的小腹。不致傷,卻足以使他清醒。
「王。」我平靜得看著他略帶惶惑的雙眼,「莫負了先人之托。」
他的瞳孔驟然一收,雙眸中被欲火燃成的灰燼漸漸復原成型,那是他心底隱匿最深的——初衷。
「羽兒……」他用力得抱緊我,不知是想揉碎我的身體,還是想揉碎那無望的現實,他帶著滿身的酒氣,顫抖得幾乎無聲:「對不起,朕定要為父王報仇,血海深仇,朕……不可忘!」
當我知道梵焰需要我做的事,儘管大部分內容已經猜到,但還是微微吃了一驚——他要把我安插到天簷當臥底,之所以選我,是因為我長得和傳說中那皇帝心中所愛的人很像。他需要我做的,不是刺殺,而是蠱惑和離間。蠱惑天簷皇帝的心,離間他和……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天簷國勝一品親禦之間的,知己之情。
我無比誠懇得,發自內心得,揚起一陣冷笑——這一切,早有安排吧?無論是小蓮,依月還是佑刃,甚至這皇宮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知道的吧?最終,無論到了哪裡,我依然,僅僅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