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醫院探病

語文老師把徐班的病情告訴全班後，又關照大家說：「你們不要因為這個落下功課，你們知道的，徐班最不希望的就是你們的成績掉下來，你們好好學，不要讓徐班為你們擔心。」

大家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點頭，仿佛只要他們答應了，徐班就會好起來。

此後的幾天，全班都一直處於一種異樣的沉默之中，教室裡每天除了翻書聲，筆在紙上寫字的「沙沙聲」，偶爾的講題聲，整個教室就再也沒有一點雜音。

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月末，學校放假，莫離他們班卻沒有一個人走，全都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

班長常超走到講臺上：「同學們，徐班現在生病，雖然不讓我們知道，但現在我們知道了，也不能裝作不知道，但礙於他的身體，我們全班去看他也不太現實，所以我們班委商量了一下，決定讓莫離和顧悲隱同學去看望徐班，他們兩個是徐班最得意的門生，看見他們，他應該會很開心吧。下面，大家就把自己想要對徐班說的話寫下來，讓他們帶過去。」

大家點點頭，對這樣的安排沒有表現出一點的異議，的確，這兩個人去看望徐班，是再好不過的安排。

其實說來也奇怪，只要有莫離和顧悲隱在的地方，大家就會覺得心安，顧悲隱總是對每個人溫柔的微笑，那種笑容可以一直暖到人的心裡去，而莫離，雖然跟大家不是太親近，大家也不太和她講話，可是她的沉靜就像一劑安神藥，總是能夠在慌亂的時候使大家鎮定下來。

莫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大家低頭寫著卡片，每個人的側臉線條都因為白熾燈的關係而顯得越發的柔和起來，而他們臉上認真的表情使得莫離的心慢慢柔成一片。

「很喜歡這樣的大家。」她喃喃地說道。

「什麼？」一邊的程玄宇湊過了頭來。

莫離也不看他，繼續看著大家，用低到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這樣的大家，心裡想著同一個人，很美好。」

程玄宇聽見她的話，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女生，有時候看起來很深沉，有時候卻又很單純。然後他笑笑，沒有搭話。

放學的時候，莫離和顧悲隱帶著大家的卡片和用班費買的水果，來到了安城市醫院，一所以治療癌症聞名的醫院。

兩個人順利地找到語文老師提供的病房，輕輕敲了敲門，是一個中年婦女開的門，見到他們，憔悴的臉上先是一愣，而後又很快的反應過來：「你們是老徐的學生吧。快進來吧。」

莫離和顧悲隱走進去，這才看見了正躺在床上的徐班，才不過短短一個月不見，原本就瘦的他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原本花白的頭髮也已經因為化療而剪光了。

見到是莫離和顧悲隱，徐班原本沉靜的眼中突然劃過一道夾雜著驚喜卻又憤怒的複雜的光彩。

「你們怎麼來了，是從哪知道的？」徐班掙扎著要坐起來，聲音有些沙啞。

顧悲隱把手中的水果放下：「我們是代表大家來看看你的。」

徐班突然就生了氣：「我又還沒死，用不著你們來看我！」

原本在整理東西的徐師母一聽這話，立刻像被什麼蟄了一下，疼的聯手都微微顫抖起來，然後她說：「你們先聊著，我出去一下。」

莫離看著徐師母輕輕關上門，然後她走到徐班的床頭，放下了同學們地卡片：「大家最近都很用功的在學習，連晚自習下了都不肯走呢，在前天的月考中，我們班又是第一，而且高出第二名很多分，各科老師都樂壞了，說我們懂事多了，知道要好好學習了，週一的晨會上，馬校長也誇我們了，說我們班的孩子有出息，班主任的職務由李班暫代著，李班很負責，對我們很溫柔，可是大家還是覺得您凶巴巴地對我們吼得樣子要可愛些，所以都讓給您帶話說，希望您可以早點好起來，繼續每天都沖我們吼一頓。」

莫離的語速很慢，徐班慢慢從憤怒中平息下來，輕輕地靠著床頭，靜靜地聽著莫離說話。然後不時詢問一些班裡的情況。

聊了一會之後，徐班看窗外天色已經不早了，便催促兩個人早點回家，還關照以後不准再來看他了，莫離和顧悲隱對視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你們的確是一群很懂事的孩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們，以後，我怕是再沒有機會去學校了，你們要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回報父母，回報學校，回報社會。在這個世界上，別人搶不走的，只有你們的知識。還有以後進大學了，進社會了，凡事都自己留個心眼，少說話，多做事，總之，你們都要好好的。」在莫離他們兩人走到門口時，徐班忽然又開口道。

莫離握在門把手上的手緊了緊，沒有回頭，然後就聽見顧悲隱強顏歡笑著說：「徐班您不會有事的，現在醫療水準這麼發達……大家都還在等著您呢。」

徐班笑了一下，然後似乎特別疲倦地揮了揮手：「回去吧，回去吧。」

兩個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都只是徒勞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一個音節來，然後兩人沉默著退出病房，一路走過走廊都沒有講話。直到快要走出醫院的時候，顧悲隱才突然開口，像是對莫離又像是對自己說：「徐班這麼好的人，是不會有事的。」

莫離點點頭：「是的，他不會有事的。」

其實這兩個人都不是那種矯情、脆弱的人，但畢竟還年輕，對生死之事還沒有辦法看的那麼淡，所以雖然他們都知道，像徐班這樣的情況，能夠好起來的希望幾乎等於零，不過，他們不願承認，所以只能自我，也互相安慰說，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說了，徐班就真的會好起來。

莫離回到家後，已經不早了，劉玉慧坐在沙發上，看著莫離進門，聽她說我回來了，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盯著莫離看，眼神裡有憤恨，有不甘，有厭惡，還有一絲，愛？

莫離剛開始並沒有在意，直到到吃晚飯時，才發現劉玉慧也不動，也不說話，只冷冷地看著自己，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回來晚了，她生氣了，為了避免又讓她找茬，於是便主動解釋道：「我們班主任生病了，同學們選我去看他，所以回來晚了。」

劉玉慧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來，但她卻破天荒地什麼都沒說，徑直向飯桌走去。

莫離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剛才，劉玉慧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是難過和蒼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