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信步走入樹林深處，夢遊也罷，出逃也罷，走到哪裡是哪裡吧。綠的林，綠的草，突然而現的萬紫千紅晃迷了我的眼睛......如墨綠色地毯上精繡著花兒朵朵，紅的嬌豔，紫的淡雅，白的純潔，藍的夢幻，真的已步入仙境嗎？不！花兒簇擁下的是做塚的墳土。象牙白的理石墓碑深刻著主人的名字：愛妻雯月之墓。天！無意之間我竟闖入老父親傷及之人的墓地......不知心裡此時究竟想些什麼，只是做為老父親的女兒，面對黃土下的屈魂自然就升起了愧對之意。我不由自主或是自認要替父贖罪，雙膝跪於墓前......人已去，曾經多少仇多少恨......都已是過往雲煙......黃土一塚，不曾謀面的這位先人，我是害你之人的女兒，而害你的人和你有著怎樣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願為他的罪而受你的罰......因為給你傷害之人是我的老父親，給了我生命，給了我寵愛和幸福的老父親！

雯月......難怪這丫頭央我說情，狠心的老鴇要破她的女兒身了。可憐啊！醜丫頭可還不如嬌麗些的好過這第一關啊！想想就能知道，買她初夜的只怕......可憐的小丫頭！劍雖同情雯月的命運，但也僅僅同情而矣。一聲無奈的歎息後也就放下不願再想。

雯月的心裡很感激眼前這個幫她說話的男人，儘管知道這也不過是又躲了一時而矣......街上人來人往，買得賣得，討價還價，小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雯月常同姐姐出來，但每次都讓她興奮得就象剛出籠的小鳥。她得夢啊......在市井......在街道......在茫茫人海的來去自由。

來到劍的主人家，庭院深深，樓閣重重。雯月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所以門衛小廝皆會玩笑逗嘴......

「哈哈，我說今兒早起就聽喜鵲喳喳叫啊，哈，原來是你這個小甜嘴兒來啦，哈哈，哈哈哈。」

「小心老爺打你！胡鬧，今兒府上貴客可是老爺特別重視的朋友，小心伺候著！」

劍知今天的雯月難免心重，哪有心思與這些無聊人等逗嘴。

豪嗎，門深院，氣勢自不在話下，但大廳的佈置並不象大多富貴人家那樣金銀富麗，不過明眼懂行人一看便知，簡樸素潔的傢俱和點綴之物恰恰說明了主人的喜好和財力。

「哈哈，財神駕到，哈哈哈，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見諒見諒。」

「秦老爺，呵呵，客氣，客氣，咱不過小小商販，不敢當，不敢當啊！」

「瓷老哥，哈哈，你還是叫下官老弟吧。哈哈哈，我還不知你老哥的厲害？就是當今皇上的三親六戚也不敵你老哥的財大氣粗啊！不要笑我這小小地方官了。」

「呵呵呵」

「哈哈哈」

一番寒暄客套之後，賓主各自落座，「主」自然就是府邸的主人，此地的父母官，喜好附庸風雅，收集收藏各類古玩字畫及奇珍異寶......「賓」是瓷器商人，不過不能小看這不入流的販賣營生，正所謂盛世收藏熱，瓷器除了實用之外，也更有各中奇品比黃金瑪瑙還要珍貴無數倍。

「瓷老哥，小弟可是已有耳聞。嗯，老哥哥又淘了一個千年難遇的至寶，不知這次可有緣一見啊？」

「呵呵，不瞞老弟說......這寶貝！想我經營瓷器買賣已有年頭了吧，可我也不曾見過這等貨色啊！」

「是啊，小弟已有所耳聞，這兩天夜裡都夢見老哥了。」

「夢見老哥？呵呵呵，我還不知你老弟嗎？是夢見我手裡的寶貝了吧。呵呵呵，還夢見老哥，呵，不過也難怪你啦，官場上摸爬滾打，有棱兒的也磨圓滑嘍。我是不喜歡官場生活，可我喜歡與官場上的人一起發財！呵呵呵，有錢就多養幾個美人兒做老婆，又能享豔福又能給我添丁生女。呵呵，呵呵，我那日子過得那個滋潤哪，就是宰相爺爺的位子我也不和他換喔。呵呵，當然然，這是玩笑，玩笑，事實上就是個小縣令我也做不來呀。我呀，還是做我的瓷販子罷，和你老弟是沒得比呦。呵呵呵......」

「知道老哥的喜好啦，劍，帶玉姑娘......」

淚濕了如花的面容，久壓在心的酸楚，無奈，恐懼，憤恨，此時竟化做悼念老父之孽障孽緣的眼淚......

天情地意漫乾坤，紅塵盡染凡人心。

物欲橫流匯孽河，恩怨相報祭屈魂。

雖不知你是個怎樣的女子，想來也是貌美心重之人，不然又怎能讓我的老父親心動及至傷來你的性命！而你逝去的凡身安葬在如此仙境一般的地方，是否早以羽化成仙？心中的怨還在嗎？靈魂似雲霧般飄渺可聚可散......我要怎樣才能贖父之罪來慰你屈死的魂......

「你是誰......這裡的主人......是人......是魂......」

「雯月」

煙花柳巷，燈紅酒綠，燕語鶯歌......

「雯月，你家姐姐呢？」

「劍哥哥，呵呵呵，怎麼好久不見呢？」

應話的小姑娘俏皮的眨動著笑成彎月般的眼睛。

「唉！為奴之身！自然是主人要咱兒去哪就去哪兒啊，這不又差我來接你家姐姐嗎？」

名劍的男人是一員武夫，雖不是沙場廝殺，保家衛國的將軍，但身形健猛，武力高強！是這方父母官家的武術教頭兼護院。

「姐姐早已接到信兒了，在樓上穿衣打扮呢，哥哥就請坐于廳堂等候一會兒吧。我去看看。。。。。。嗯......劍哥哥......如果一會兒媽媽來問......哥哥就說......就說你家老爺點名要我陪姐姐過去。我知道哥哥不善撒謊......哥哥......我已求了姐姐......能否求哥哥也這麼和媽媽說。」

雯月支支吾吾有些語癡的樣子是相熟已久的劍從沒見過的......

成長於紅樓花街的雯月，樣子卻實在不與這裡的環境搭掛。小小瘦瘦的個子，一半是因為鴇母苛刻小時營養不良造成的，另一半是遺傳自幼年時就已沒有印象的父母。淡淡得眉毛稀疏如荒草殘喘，不過淡眉下的一雙小眼睛靈動可愛，笑氣來的樣子就如彎彎的兩牙明月......大概就是因此而得了雯月這個名字吧。精緻機靈自然不能讓雯月在賣笑憑貌的妓樓迎得注目。和沒發育成熟的孩子一起，十七歲的她做著出力跑腿，被當紅小姐呼來喝去的奴婢生活。

爾諛我詐，求名爭寵，從小在脂粉換金銀的環境中求生存，每當委屈難訴時，心裡就會詛咒生她卻不養她的父母！但天性開朗的雯月又會很快釋然，可能父母是出於非常非常無奈的原因才賣她換錢吧，或者自己根本就是父母不小心遺失後，傾盡所有能力終不能複得而被壞人拐賣到此。雯月覺得自己骨子裡就不是能出賣情感肉欲的女人，所以她不因自己的容貌自卑，反而慶倖自己得了父母的這份遺傳......是父母冥冥中在保護自己吧！長像雖然慚愧，但雯月的小嘴很會說話！奉承起人來，除了被誇的人聽得洋洋得意外，還絕不會讓旁人覺得肉麻虛假。因此，她靠自己的這點優勢而成為「尋春院」頭牌美女玉的貼身侍女。雯月口中的姐姐，劍替主人來接的就是玉......俏眉彎彎，麗眼圓圓，膚白若雪，唇紅如丹。細腰扭動如春風擺楊柳......柔指輕彈似雲手奏天籟......

雯月也羡慕玉的美麗嬌媚，但是迎情送愛的交際生活讓她深深厭惡！自做個陪侍雖勞力受氣，不過自己如出淤泥而未染污垢的蓮苞，她夢想著緣遇一個願為她贖身的男子，然後只為那個男子開放自記純潔的女人花......

"劍哥哥，我家姐姐已準備妥當，可已走了。哥哥去和媽媽打個招呼吧......哥哥......記得......"

雯月隔著樓欄向劍喊話，聲音清脆如夜雨落芭焦。劍雖不明白雯月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早已廝熟的小丫頭的忙他是肯幫的。

老鴇是個姿色尚存的半老徐娘，皺紋悄生處，脂粉厚厚的塗抹，銀墨相間的發冠上金釵銀簪滿頭，稍有發福的腰際混圓卻不顯笨拙，一步三扭的走起路時環佩叮噹做響。

「媽媽，我家老爺接玉姑娘到府上應酬。呵呵，媽媽是知道的吧？雯月丫頭也要同去，別的孩子伺候不好玉姑娘......玉姑娘就不能開心應酬！」

「又是賊丫頭使的壞心眼兒吧？拿你這老實人當擋劍牌。算了，反正過了初一還有十五，不管怎樣，今年她是得給我回報了。別的丫偷，早她這個年齡兩三歲就開始給我賺銀子了。唉！只是模樣生得差啊......價錢上低些唄，總不能讓我白養她這麼大！」

邊打哈欠邊起身迎客，老鴇的嘴巴碎語喋喋......